那是大提琴的声音。
他没有任何犹豫地循声而去,终于找到了声音最清晰的位置。少年像声音的源头眺望,然后就看到了一个小屋的门口,正坐着一个极其俊美的年轻男人,而他的怀里正靠着一把品相极好的高档大提琴。
他的神色忧郁又哀伤,演奏出的音乐也非常感染人,可以看得出他的技巧并不算特别专业,但却相当动人。
少年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竟然停下来静静聆听,直到那一曲结束他才从墙头上跳了下来。
重物坠入灌木的声音打断了男人的年轻人的思绪,他戒备的抬头,眼中还有一滴将落未落的泪珠。
而因为少年的出现,这滴泪转眼缩了回去,仿佛羞于现于人前。
“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年轻人沉声问道,他的声音变得严肃,但神色依旧没有彻底摆脱哀伤。
“我叫简桢,你看起来也有亚洲血统,有什么渊源吗?”少年微微一笑,从容在他面前站定,虽然看起来有些狼狈但却带着一股扑面而来的青春的朝气,冲的他险些挪不开眼。
“顾晏。”似乎是难得在这里听到乡音,顾晏也放下了戒备,用中文回答了他。
“你是主家的人?”叫做简桢的少年似乎也忘记了自己本来的目的,他的目光飞快地从男人俊美的脸上掠过,然后极其自然地坐到了男人身边的石台上,“逝者是你的非常重要的人吧。”
俊美的年轻人沉默点头,却并没有驱赶少年,两人就这么静静待了一会儿,仿佛在听蝉鸣又仿佛在听树响。
“重要的人总会离我们而去的,但值得庆幸的是我们还拥有那些珍贵的回忆。”后来,简桢突然说道,“虽然对于贪心的我们来说,这一切远远不够,但却弥足珍贵。”
听了这话,顾晏不自觉把注意力都放在了身旁少年的身上,他长的非常漂亮,五官精致,但气质却很清冷,是那种特别富有东方韵味的好看,其实非常特别。
当然,更让顾晏吃惊的是,这样年纪的少年竟然会有这样的人生体会,的确非常不俗。
最关键的是,少年的话刚好说到了他的心坎儿里。
顾晏知道自己并不是一个脆弱的人,但是祖母已经是他失去的第三个亲人了,某种意义上是他第二个母亲,他在外求学,忙着丰富知识提升能力,和祖父祖母约好了暑期回来一起去贝伦湖钓鱼。
但是因为一个临时的实习机会,他选择了推迟度假的计划,哪想到这一个错过就是永别。
他其实非常自责,因为在他年幼失去亲生父母的时候,是祖母陪伴着他度过很多个忙碌又美好的假期,现在到了祖母需要他陪伴的时候,他却就这样爽约,强烈的愧疚感让二十岁的顾晏心情郁卒,难以排解。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甚至没心情和那些宾客们虚与委蛇,也见不得那些并非真心的交流哀悼。
但少年的话却点醒了他,是自从祖母去世之后,唯一一句让他心情稍稍放松地话。
没有跟他说生老病死都是定数,没有跟他说作为孙子他没有做错什么,也没有告诉他说他的祖母会原谅他的……
这个少年只是跟他说,至少曾经有过美好的回忆,就算不太让人满意,总归我们还记得那些重要的人。
这句话就像是灵犀一指,点醒了顾晏心中盘桓多日的阴云,他正视着身旁的少年,认真道谢,“你说的很对,谢谢你能对我说这些。”说着他轻轻抚了抚身边的大提琴,“我的祖母最喜欢大提琴,只是可惜,我拉得并不好……”
简桢眨了眨眼,“我是乐队的,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演奏一曲给你听,虽然我也没有特别专业,但是,我想这首曲子你或许会喜欢……”
顾晏让出了大提琴,而后悠扬又低沉的韵律流泻而出,不知为什么,就像是一个影子,牵出了他关于祖母的无数回忆。
曲子的旋律非常简单,但却意外动人,顾晏看着在斑驳树影下动情演绎提琴的少年,不知怎么,心脏猛然就重重跳了一下……
后来,他们聊了很多,少年说自己已经十八岁了,于是他给了他自己带过来的酒,渐渐的这座小屋出现了一点笑声,而他也终于从至亲离别的痛苦中真正走了出来。
即便多年之后,顾晏仍旧记得很清楚,脸颊喝得红扑扑的少年曾定定地看着他对他承诺,他会再来找他为他演奏琴曲的模样。
那个定格在记忆中的画面,天使般的少年眼中有着激心动魄的闪光,让顾晏在无数次回忆中,渐渐彻底沦陷……
【作者有话说】:
彻底结束啦,宝宝们,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