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江白昼怔了一下,在情绪即将泛滥的时候,强迫自己睡了过去。
夜静悄悄的,风声止息了。
紧闭的床帘被拉开,龙荧披上衣服下床。
他没点灯,就着黑暗推门出去,到河边站定。
这条河没有名字,如同世上许多不为人知的河流与森林,都没有名字。
名字是一种人为赋予的意义,也是一种美好心意的寄托。
“白昼”,这个名字是谁取的,江烛?公孙殊?还是江白昼的师父?
有什么含义?暗含了对光明的渴望吗?
龙荧忽然想起很多年前,江白昼问他的名字是哪个字:“是输赢的赢,还是萤火的萤?”
龙荧说:“是火字底那个。”
——荧惑守心的荧。
是不祥,是灾祸。
如果江白昼因被他囚禁而无法救活地脉,他的确是全天下的灾星。
那又有何不可?
龙荧痛得整颗心都撕裂开了,根本无法想象——他要如何亲眼看江白昼去死,以后又怎能独活?
天地心里也有“轻重”,否则为何偏要江白昼一个人牺牲?
这不是公道,龙荧不甘心。
他的理智寸丝不剩,恨恨地想:既然如此,那就都死吧,谁也别活了。
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东西值得他最爱的哥哥用命来换。
……
龙荧在河边待了一夜。
翌日一早,姬云婵带着龙心来了。
她们到时,龙荧已经将自己收拾妥当,从头到脚梳洗干净,正常得不露一丝破绽,却又浑身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不正常。
姬云婵被他堵在门外,不安地问:“昼哥哥呢?”
龙荧道:“他身体不适,还未睡醒。”
“……”
姬云婵暗暗地打量了龙荧一眼,见他面色微寒,眼底有一抹摄人的黑,不由得有点慌张,试探道:“你们后来商量什么了吗?”
龙心也怯怯地望着龙荧。
这一年来,兄妹俩其实不太亲近。龙荧不发疯的时候,会给她买些女孩子喜欢的小玩意儿,默不作声地哄她开心,但他鲜少不发疯。
后来吃了“忘魂”,他终于不疯了,感情也随之淡薄了。
龙心道:“哥哥,你有心事就跟我们讲讲吧,别什么都自己扛。”
龙荧应了声“好”,果然坦白心事,对她说:“龙心,你已经长大了,我不担心。以后哪天我若不在了——”
龙心连忙打断他:“呸呸呸,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嗯。”龙荧从善如流地改口,“没什么事,你们先回去吧,等昼哥哥醒了,若要商议什么,我会主动喊你们过来。”
龙荧打发走两个少女,回到屋内,拉开床帘一看,江白昼早就醒了。
他不脱衣衫,一身冰凉地贴上去,抱住江白昼满是痕迹的身体,继续昨夜未尽兴的温存。
“疼。”江白昼想推他,但手腕仍然被绑着,动不了。
龙荧道:“哪儿疼?我揉揉。”
说罢便开始动手。
江白昼被弄得气喘,用唯一自由的腿踢了踢他,却被龙荧捉住脚踝,强迫他勾住自己的腰,然后挺身压了上去。
“我不想活了,哥哥。”龙荧含住他的耳垂说,“我好恨,恨到浑身发抖,你说怎么办?”
“……”
江白昼仍然是平静的,他看着龙荧,双目悲悯,仿佛已经成为大地的化身。
他忽然说:“龙荧,你知道我是哪天突然意识到自己对你有情的吗?”
龙荧一愣,几乎没听清:“什么?”
江白昼轻轻地说:“十几天前,我来见你们之前,独自去了一趟破庙。”
“……”
“你知道吗?无尽海的禁地里有一大片烧雪花海,每年花期一到,它们便盛放成雪原,雪中有细碎的火光,连绵不尽,如此茂盛地生长了一千年——直到我把地脉之力抽空。”
江白昼微微一顿,嗓音轻得像一声叹息:“无尽海的烧雪全部枯萎了,一株不剩。那天我在凋落的残叶里发了一宿的呆,心里好像缺了一块,怎么也填不满。直到我回到破庙,那尊神像前,你为我种的花仍然活着,全天下仅此一株。我忽然明白了,原来如此。”
“……”
“原来我遇见你,是遇见了命运。结局早就写在这里。”
江白昼偏过头,极困难地吻了龙荧一下,一语双关地道:“放开我吧,小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