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摇了摇楚小绾的头发:“走吧,我们去那边。”
楚小绾看了眼道袍沧烟桦,见他没反对,这才顺着幼年沧烟桦所指的方向走去。
道袍沧烟桦转身,朝那边望去。
那是一座雪山。
山顶与天相接,上下一白。
确实是他从未涉足的地方。
难道他错怪那只幼年的自己了?
道袍沧烟桦跟了上去,想向幼年沧烟桦道歉道谢。依偎在楚小绾肩头的幼年沧烟桦却转过头,朝他投来一个充满鄙夷的轻笑,做出口型。
他说:“师姐抱我不抱你。”
道袍沧烟桦:???
道谢个屁,杀了吧!
咔!
楚小绾被背后巨响吓得一哆嗦,向后一看,只见一根粗大的树枝砸在地上,溅起雪末乱飞。
“你怎么了?!”楚小绾问道袍沧。
“师姐不用管他,”幼年沧烟桦转过头来,将头往楚小绾身上一贴,闭上眼睛,“哥哥刚才可能在沧府上偷喝了醋,醉了吧。”
楚小绾:“醋……?”
一记黑气朝着楚小绾扑面而来,幼年沧烟桦红色的灵剑一挡,将其抵消。
“你终于来了。”
楚小绾抬头,只见雪山顶上,一个面色不善的年轻男子悬浮于空中,衣袂飘飘。
……她不认识。
跟上来的道袍沧烟桦一滞:“怎么是你?……阿阳?”
“但你错了,你不该来。来了,今日,便是你命葬之时!”阿阳化作黑气俯冲,直直冲向楚小绾和幼年沧烟桦。
幼年沧烟桦打了个哈欠,眯着眼往楚小绾怀里又蹭了蹭:“好烦。”
话罢,三只红色灵剑依次列阵,在楚小绾面前形成一面魔罩。
咚!
阿阳撞得头晕眼花,捂着脑袋:“为什么?为什么这次不行了?你对我,不是一向没有抵抗力的吗!”
幼年沧烟桦睁眼,环住楚小绾的脖子:“因为,我最重要的人,不再是你,而是我师姐。”
“而她,也刚好爱我。”
瞬时间,红风大作,将满山积雪吹得乱飘。周围树木叶子被红风蚕食,很快便只留下光秃秃的树干。阿阳险些被吹走,立马往上低凹处一趴。
幼年沧烟桦:“师姐,待会,不要拒绝我。”
楚小绾:“什么?”
她还未来得及再问一遍,幼年沧烟桦的声音便消散在风中。躁动温热的魔气如一床棉子,迎面将她包裹起来。又如流水般,浸上她的灵脉。
楚小绾下意识想要后退避开,但想起沧烟桦的叮嘱,她还是闭眼,将魔气接下。
更多的记忆,也在此时,涌入她的脑海。
她看见,良缘初结新娘笑。
她闻道,熏心**多烦扰。
她听清,恶语绞心风刀霜。
而那黑暗的尽头,是沧烟桦残杀噬念鬼后,跪倒在地,接受苏庭师父授予的腰牌的场景。
他接过白玉腰牌时的神情,同她第一次见他时,一模一样。
皆是那般黯淡无光。
她已经很久没见过师弟那样了。
“好笑!你师姐只是看到了你光鲜亮丽的表面!”阿阳扣地站起,咆哮道,“你本应该和我们一样,呆在在泥沟里,发烂,发臭!你只不过是卖力地收起利爪,藏起獠牙,伪装成人,这才博得你师姐的欢心的!难道你以为,知道你过去的师姐,还依旧喜欢你吗?”
啪!
阿阳的笑僵在脸上。他捂着脸,原地愣住。
楚小绾碧月带一摆,眸中尽是坚定:“喜欢啊!”
阿阳目瞪口呆,良久,才支支吾吾:“碧、碧月带不能打人!”
幼年沧烟桦:“这是我的灵府,我说行就行。”
楚小绾上前,使了碧月带将阿阳牢牢缚住:“师弟快打!我帮你摁住了!”
阿阳拼命挣扎无果,眼看着道袍沧烟桦一步一步朝他靠近,忽然眼珠一转,邪笑起来:
“沧烟桦!你杀了我,就相当于承认,你所爱和爱你的,全都不存在!”
接收了沧烟桦记忆的楚小绾听得懂阿阳的意思。
师弟那个心心念念的至交家仆阿阳,一直以来,都不存在。
根本没有什么好心家仆,曾在他饥寒交迫时送他衣食,在他无聊时教他木雕,在他孤独时,讲述一个又一个妖鬼丛生的志怪故事。
阿阳只是沧府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家仆。而他,也是不走运,才被噬念鬼附身,沦为噬念鬼控制沧烟桦的一颗重要棋子。
换言之,不是噬念鬼附身阿阳故意寻死。而是从始至终,阿阳都是一架傀儡,噬念鬼则躲在角落里,牵动偶丝。
随着年龄和阅历的增长,沧烟桦反应过来,在遇到师父之前,从来没有“活人”爱过他。
而唯一对他好的,竟然是由他亲手杀死的噬念鬼。
这份荒唐如同一个诅咒,每每在楚小绾因他受伤时,加重烙印,模糊关键,日渐扭曲。
“如果师姐知道,我曾经杀了唯一对我好的人。她会怎么想呢?”
“我爱的人。如果知道了我不堪的过去,她还会爱我吗?”
“爱我的人,会因我而死吗?”
咔
阿阳低头,只见灵剑穿透了他的心脏。
“不不!”他哭喊着,身体破碎化成一团兽形黑气,“你不能杀我!我是世界上第一个对你好的人!”
“你一直都在蛊惑我。”沧烟桦抽剑,“爱我的人,不会让我伤心。”
砰的一声,兽形黑气炸开。
这一次,沧烟桦早早撑开灵力罩,将炸裂的黑气挡在外面。
“师姐,”沧烟桦覆上她的手,“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