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何站在田埂上,望向远处蓝天白云下的瓦房,心想不知他会不会喜欢这里。
晚上隔壁孙大爷的儿子娶亲办酒,安何跟阿爸一起去出礼,一边被满桌乡亲围着夸,一边塞了满嘴盐水煮大虾。
散席时忙了一晚上的孙大爷亲自送到门口,又是一顿夸:“咱们村出去的年轻人,数小安最出息,才几年啊就给家里盖了这么大的房子,以后你们老两口可享福咯!”
安何听得脸热,在心里说——您是不知道,我还欠着三十万外债呢。
回去的路上,安何翻出随身携带的小本子,就着路灯微末的一点光看账单。
往后翻几页,出现一幅简笔画。画上两个火柴人,肩并肩躺在草地上,一个说“哥哥张嘴”,一个说“啊——”。
是幻想中的夏天,抱半个冰西瓜,用勺子你一口我一口,很快就吃光了。
如果能种出更大的西瓜就好了。
他让阿爸先回去,自己去田里看看。
夜朗星稀,晚风拂过空寂的田野,吹来阵阵虫鸣。
其实没什么可看的,肥已经施下去,能做的都做了,接下来只能听天由命。
外面信号比屋里好,安何蹲在田边刷了会儿手机。
起身的时候,手机忽然连震动带响铃,安何吓一跳,拇指不偏不倚按到接通,声音从两个方向传进耳朵时,安何怔怔抬头。
近年村里修了水泥路,可路灯并没有布到田地里,因而其实看不清楚来人的模样。
但是安何想起孤舟和潮水,想起那个手中的西瓜种子一直漏一直漏的梦。
梦里弹钢琴的人的模样,足够他将模糊的轮廓补全。
原来十七年也不足以忘记。
回去的路上,两人都没说话。田埂泥路坑坑洼洼不好走,安何打着手电,时不时扭头确认身后的人是否跟上,十分钟的路硬是走了半个小时。
阿妈身体不好早早躺下,听说有城里来的贵客,坚持披衣下床,给客人泡茶。
安何没说这是谁,只说他吃过了来的,让阿爸阿妈先去睡觉。
然后走向厨房,抱一捆柴,干稻草点了火丢进灶膛,轮胎大的木锅盖一掀,开锅烧水。
他下了锅面,猪油打底加酱油做汤,面盛进去撒一把葱花,端到孟潮面前。
“我不会做别的。”他知道孟潮肯定没吃饭,“凑合吃一点吧。”
孟潮没有接碗的意思,凝视着他:“我大老远过来,是为了吃饭?“
安何抿唇不语,把碗往前再递了递,孟潮还是不接。
面快坨了,安何在旁边的小凳上坐下,挑起一筷子面条塞嘴里,自己吃。
刚吃两口,听见孟潮喊他:“安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