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受到了眩晕,鼻腔里涌入一股极淡的香气,又闻了两口,晕了过去。身后人扶住他:“先别让他发疯了,大家汇合起来,商议办法。”
“对,早就听过万宗主的徒弟不大正常,听说还有巫族血脉,他的话不可信。”方才一些勉强维持冷静的人急忙打圆场,说着自己也不相信的谎言。
一个谎话再怎么假,只要人愿意相信,就会深信不疑。其中一人背上他,匆匆往某个方向去。他们到底在太虚门生活多时,哪怕一时被冲散,彼此间也有联络的方法。这黑雾实在诡异,他们聚在一起,也好相互照应。
很快,他们这队人和另外几批人陆陆续续汇合到一起。钟长岭说的话他们不敢透露,只谎称他被那些黑雾袭击晕了过去。其他不明真相的时候知道他师父是谁,自然对昏迷的钟长岭多加照顾,只希望万鹤笙出关后能记着他们点儿好。
好在那些黑雾并非无穷无尽,他们聚在一起时,受袭的概率小些,若谁出了问题,旁边的人立刻就能把他处置了。一行人慢慢往太虚门主宗处的漆吴山去,想试试能不能找到万鹤笙留下的些东西。
或许关键时刻能保命呢?
钟长岭再醒来时,察觉到自己正被人背着上山。
这座山无比眼熟,不是漆吴山又是什么?
“你们为什么要来这里?”他挣扎着从别人背上爬下来,声音沙哑。
那人还想扶他,被钟长岭捂着心口躲开,“说啊!你们为什么要来这里?”
要扶他的人不高兴了:“还不是因为万宗主迟迟不出现?我们来找找她去哪儿闭关了,好把她唤醒。”
钟长岭皱眉,知道自己先前说的话定是被瞒下去,失血苍白面上露出笑:“你们来也没有用的。”
他第一句话说得很轻,奈何他醒来后,旁人就竖起耳朵关注他这边的动静,周围一圈人都听到了他的话。
“什么意思?什么没有用?”
钟长岭脸上笑容放大:“我说,我师父早就失踪了,一直以来,我声称师父在闭关,都是在骗你们。你们什么也找不到。”
上山的队伍忽然顿住。
除了一些往其他方向逃的人,还在太虚门主宗境内的绝大多数人都来到了漆吴山,因此,他们也都听到了钟长岭刻意放高声的话。
这一回,没有人打圆场,没有人隐瞒,也没有人打晕钟长岭,任由他继续说下去。
“山上什么也没有,我作为她的徒弟,要是真有线索,我早就去找了。”钟长岭仰天笑起来,“天谴……数千年前,魔族遭天谴,数千年后,轮到人类了。”
他说得没错。
漆吴山巅处,宫殿门大开,近乎与天接轨处的天幕割开一道长长裂口,源源不断的黑雾向下倾斜。而笼罩着宫殿的守护阵法已摇摇欲坠,勉力维持最后一点净地不被污染。
这法阵不到最后关头不会开启,若非感应到山顶几乎被冲垮,钟长岭都还没发现竟有这个阵法。
他们在山下没察觉,直到此刻才发现,原来漆吴山顶,竟裂开这样大一道缝隙。
钟长岭又笑起来。
他虽长着成年人的容貌,可真论起年龄,他不过刚成年罢了。遭遇那么多事,又长年维持着谎言,努力模仿着师父平日淡然豁达的模样,自己心里紧张,还要宽慰别人,他早就在疯狂边缘徘徊,这回,说是其他人爆发,又何尝不是他自己的爆发?
“别找了,找不到的。”钟长岭取出自己随身携带的洁白翎羽,轻盈白羽依旧柔软,却再也使不出法术,“指望我师父,不如想想怎么逃吧。”
话毕,一直攻击的黑雾再度重返,重重冲击在山顶防护法阵上,本就摇摇欲坠的法阵终于不堪重负,咔嚓一声,碎裂开来。
钟长岭没想躲,他很多次差点死去,又被救活。说实话,他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能存活到现在,但……这回,应该没有意外了。
青年闭目仰起头,任由那些黑雾向自己袭来,他已做好了准备。
但他没有等到死亡,相反,四周的嘈杂声瞬间消失不见,安静到落针可闻。
他慢慢睁开眼,一道高挑纤瘦的身影出现在宫殿上空,手持弯镰,正盯着天穹顶处的裂痕看,并未看他。
那道身影,熟悉得钟长岭几乎要落下泪来。
“……师父?”
作者有话要说:
徒弟好可怜,瞧把这孩子逼的(鳄鱼眼泪一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