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不知道钟长岭和那比丘尼谈了什么, 前者年纪虽轻,却早已在多日长久的苦难中学会了如何不露声色。侍卫们跟在他身后鱼贯而出,监牢门次第关上, 他们妄图从这位年轻的大长老脸上看到些什么,可对方面上只有一片默然。
“刚才那个比丘尼, 拖出去处理了。”在踏出最后一步时, 钟长岭说道。
他脑海里回忆起比丘尼说的话, 眼神微沉,面上做出被冒犯后的厌恶之色,好似那位比丘尼污了自己的眼睛一般。
侍卫们齐声应是, 很快就有人将她拖出来,钟长岭目送着她被拖上刑架,后者濒死之际,却冲他露出了一个极浅淡的微笑。
这一切都落在了那位的眼中。
有魔族在的地方,任何事情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这几日话最多的那几个,全部处理掉。”
钟长岭丢下这句话,甩袖离去。
太虚门阵仗极大,这几日到处都在传,因钟长岭身份敏感, 又忽然间改了心性般约束巫族。巫族族群已经对他有了些怀疑。他忽然来这么一手近乎挑衅的举动,立刻摆脱了自己身上的疑云。
“为了大局……为了将来……”殊不知, 无人处,钟长岭只能这么宽慰自己。
他命属下从那些死去的众佛修身上取舍利子。可舍利子难得,并非所有佛修都有,唯有修了大功德之人, 死后才能凝出一两颗。似他亲口吩咐处置的那位比丘尼,已是最多的一位。
不能让他再复苏魔族了……钟长岭心想。
距离万鹤笙亲临, 还有两天。
这一日,他在自己屋内见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你怎么会在这里?”钟长岭瞬间抽出了权杖,警惕道。
站在他房间内,穿着深色僧衣的少年单掌竖于胸前,鞠行一礼:“我最近听了些传言,想与的大长老商议些事情,不知大长老可愿赏脸小叙?”
钟长岭冷笑一声:“什么传闻?莫不是想替你的属下报仇?”话虽如此,他却没有叫护卫,也没有第一时间动手。
罗睺摇摇头:“这是他们的宿命。”他平视着钟长岭,抬手布下法阵,道,“大长老,现在可以说了。”
钟长岭假做不懂:“说什么?”
罗睺平静道:“我重返中央城区,一是为布阵,二是为与大长老联络。既然大长老也不愿意将那位传说中的右护法复活,我们总是可以合作的。”
钟长岭恶劣地笑起来:“你们别自欺欺人了,随便转转就能知道我杀了多少佛修取舍利子。”
罗睺:“大长老就不担心天玑真人知道后会失望吗?”
钟长岭低吼:“闭嘴,你也配和我提她?”
这几日打着她名号想来劝说或是讨伐他的行为实在太多,以至于他乍一听见这种说法,下意识就生出逆反心理。
罗睺却不管不顾地继续说下去:“舍利子为佛修多年修为连同功德的精华,除了可供修士修炼外,亦可沟通阴阳,召唤亡魂。不过,它还有一样功效——”
钟长岭下意识问:“什么?”
罗睺:“它是至净之物,可洗一切罪业。”说到这儿,少年低笑一声,“巫族血脉,生来就是罪业。”
中长岭沉默不语,他听懂了罗睺的暗示,却更不知如何是好。
罗睺:“如何?大长老?”
钟长岭:“我凭什么取信于你?”
罗睺道:“您会看见我的诚意的。”话音刚落,他的身形在虚空中化为光点消失。
他想要隐匿,没有人能发现他。罗睺隐去身形在主城区慢慢布阵,材料用去大半。魔神从高空中俯视,发现罗睺确实在布幻阵,心中疑云散开了些。
复苏的魔族越来越多,都不必刻意宣扬,整片修仙界已经笼罩在魔族复苏的阴影下。
数千年前,天道站在他们这一边,人族苟活下来。如今呢?
更何况,他们也经不起又一次的大浩劫了。
联盟一事势在必行,罗睺主动号召各族结成同盟,他甘愿领伽罗圣教为附属,只求联盟能够庇护教众平安,让门派传承得以继续。
几千年的发展,各宗门内都有不少隐世大能,隐藏在宗派阴影下的弯弯绕绕不少,互有恩怨情仇。有了个领头的,这些欲要结盟又舍不下面子的老人们总算能好好谈一谈联盟之事。
论起来,目前尚存的人类宗派中,一宗之主都换成了年轻人,资历一个比一个轻,也唯有太虚门宗主能拿得出手。而其他几派如圣月宗万象门洞真派等宗主纷纷表示,愿跟随天玑真人其后,令他们本派的老人气愤之余,也动了些歪心思。
既然想当联盟主,总得做出些成就来。
伽罗圣教正求援,万鹤笙又正好赶去,她若能做成些什么。联盟盟主让她当又何妨?
修士间自有起传讯手段,这一手,令天下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了万鹤笙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