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那是魔族……”
那少年不知听进去没有,眼眶红红的,忽地抬起头转看向一旁漫不经心的虞知微:“魔尊大人,您刚刚为什么不出手?你一招就可以杀了那个魔将,为什么要眼睁睁看着他对我们下手?我们不是和谈了吗?还是说,你还在计较道修和魔修的事情?”
“我们可以不用死这么多人的!”他几乎是嘶吼出声。
他说出了许多人不敢说的话,虞知微一剑杀了那位魔将,反而得到更多埋怨——你能帮我们,为什么不帮?一双双眼睛在对方身上飞快一扫,又立刻移开。
他们被耳提面命——双方已和谈,任何修士都不能得罪魔修。
那弟子立刻被本派长老堵了嘴,长老深深作揖感谢虞知微出手,又替门下弟子赔罪。他看见虞知微有些遗憾地收回的手,背上惊出冷汗。
“下回说话前想清楚,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虞知微看也不看他们,径自回程。余下众人收拾了战场,喜悦的心情不见了,还得尽早回去,将这次交锋详情上报。
“你是说,魔族的六十个士兵,除了首领被杀,其余都逃跑了?”顾辞酒反问。
他不相信。
在他预计中,这些弟子十中能存一已是万幸,更不用说什么将魔族赶跑,这怎么可能?可是看那些弟子们强忍住悲伤还要做出的兴奋模样,他却又说不出口。
其余长老倒很是兴奋,个别警惕些的察觉不对,悄声问:“他们怎么可能就此离去?小心有诈。”
“未必有诈,毕竟被封印了数千年,哪怕是一只老虎,关在笼子里数十年也该忘了怎么咬人。”
顾辞酒回过头来,冷漠道:“你们别忘了,那是魔族。”
一群魔族在深渊里,和养蛊有什么区别?能够逃离的魔族,只会更残忍、更凶恶。
但也说不通,他们为什么要“逃跑”。魔族虽阴险,可面对根本不需要费力的对手时,他们根本不屑用计策。
这种猜疑,随着之后他们的深入逐渐加深。
最初不是没有其他长老怀疑,可随着他们一次次将魔族击退,一次次鲜血换来惨胜,他们自己都能察觉到自身的进益,对灵力的掌控更加精细,彼此配合更加默契。
一切的一切,都让他们更加相信,魔族是真的被封印磨去了棱角。
终于,他们到达了深渊。
那是比所有人在过去生涯中见过的所有魔窟都更加可怕的地方,一座座深色魔宫伫立在白茫茫雪原中,连雪花都沾上了魔气的锋锐。
魔族已在这儿建立了一座庞大城镇,最当中的魔宫高耸入云,在外笼罩着数层法阵,即便如此,也不能遮掩浓郁得几乎凝成实质的魔气。
阵法外看守的魔族兵将也费了他们好一番功夫,和之前一样,确定打不过后,士兵们飞快叫交换了一个眼神,拔腿就往里跑。
一个老熟人就坐在最外层的高大城墙上。她招招手,无形法阵拦住了要追上去的人族修士。与此同时,阵法一层层打开,那群魔兵一层层往里逃,阵法次第合拢。
虞知微盯着那道红衣身影,惊异道:“秋葵?”
少女嫣然一笑,看上去纯真无邪:“是我,我可等你们很久了。”
来的洞真派弟子面上烧得很,根本不想承认她竟然从前和自己是同门。虞知微目睹那群魔族士兵们对秋葵毕恭毕敬的模样,冷冷问:“你怎么在这?你到底是什么身份?”
秋葵伸手一划,无数雪粒在她指尖汇聚,又注入到她的足下,变成一道冰雪堆砌成的台阶。她踩在台阶上,一步步往下走,身后台阶迅速消融,身前台阶又不断凝聚,正当所有人都以为她要下来时,她又停在了半空中,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们。
秋葵说:“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们?”
虞知微一怔,又听对方继续发问:“反而是你们,你们来做什么?”
一个长老立刻以拂尘指向她:“自然是为了万宗主而来。魔族刚出封印,即便要请她去做客,也不该这个时候,太虚门尚有要事需请万宗主处理。”不敢撕破脸,便美其名曰做客,一番话软硬皆施,魔族并不蠢,如果他们真的因封印虚弱,这时候就知道该怎么做。
秋葵笑道:“既是请她来做客,自然不会伤到她,你们有什么不放心的?”
“可是……”那长老还要说话,被顾辞酒拦了。
后者一抬手,止住众人窃窃私语,平静地问:“你们要怎样才能放了她?”
秋葵含笑道:“何必动怒?不如几位进来做做客,好好谈谈,说不定,我就把人放了。”
她算是变相地承认了自己的统治地位。
顾辞酒不知她身份,灵力神识也看不穿对方,微微皱眉,却只能应下:“好。”
“不愧是藏锋仙君,果然爽快。”秋葵一拍手,在她下方的阵法打开,露出一道门大小的空缺,“请吧。”
“只是,我养了些不通人性的畜生,最是喜静,要是进了太多生人,恐怕那些畜生容易发狂伤人。”话音刚落,城池后方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不知什么生物的咆哮。随着咆哮声响起,距离最近的一座雪山轰隆隆倒塌下去。
“我一人即可。”顾辞酒挥退了要跟上来的其他人,不顾劝阻,独自上前去。
“等等。”秋葵笑吟吟地开口,下巴一扬,正指向虞知微的方向,“魔尊几日不见,清减不少,不如一道来叙叙旧。”
虞知微冷哼一声:“我和你没什么旧情可叙。”
话虽如此,她还是跟在顾辞酒身侧,一前一后慢慢走进阵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