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男人像是若有若无地叹了口气,极缓地开口,“那我再说清楚一点。”
“我放下工作,连天跨了六个时区,专门来见你,”靳思延停顿了一下,好像在斟酌措辞,“因为我觉得,我很想你。”
“……”
“我把这种想念理解为,我有点喜欢你。”靳思延看着他,眸色潋滟,极为勾人,他笑了一下,“如果你愿意的话,你也可以这样理解。”
话音一落,颜格身躯微僵,瞳孔都因着难以置信而猛地震颤,盯着面前微微笑着的男人,目光第一次这样直接地落在靳思延眼中,好像想找出一点蛛丝马迹,好证明他不是在骗自己。
颜格心脏都快跳出来,脑子飞速运转着,脸上都有点烧,又突然想起什么,倏地苍白下去,薄唇没什么血色,微微颤着。
“你……”颜格开了口,却是有些慌张,“你、不……要是因为昨天的事,你不用这样,真的不用、那跟你没有关系……你不用负任何责任,真的……”
好不容易听他开了口,却是这样的答复,靳思延稍怔,眸中流过几分惊讶。
颜格脸色苍白,有些语无伦次,“没必要、真没必要……你又没有骗我、又没有强迫我,不用说这种话……”
“颜格!”靳思延打断他,声音大了一点,“你把头抬起来说话!”
男人被吼得一愣,这才意识到自己又把头埋了下去。
这次,他却没有按照靳思延的意思抬头,仍旧盯着桌面,死死抿唇,呼吸紊乱不堪。
还没说什么,眼前迅速模糊,眼睛一眨,水珠就掉到了桌上。
颜格有时候特别恨,恨自己攒不住眼泪,恨自己太懦弱,看上去可怜兮兮的样子。
他根本不想装可怜,他从来没有奢望过博取别人的同情,可话说不上两句,眼泪比脑子反应更快,止都止不住。
以前演戏,导演从不担心他的哭戏,情绪上来了,哭得就跟真的一样,极容易引起共情。
他以前有多喜欢自己的“天赋”,现在就多觉得不齿。
眼前模糊一片,颜格也没敢擦,就怕靳思延以为他在装可怜。
过了一会儿,一张纸巾伸到面前,顺手把他的脸抬起来,接着是男人淡淡的,略带无奈的声音。
“好吧,我知道我不如极光漂亮,”靳思延微微摇头,“但跟我说话,也要把头抬起来才行。”
接过纸巾,颜格眼睛还是红的,小心地看着靳思延的脸色,带着近似隐忍的渴望,却又什么都不肯确认。
“我本来不想跟你说这些的。”靳思延说。
颜格心里一紧,眼中却流露出一种了然,像是早就知道,没有任何惊讶。
看他这样,靳思延舔了下嘴唇,“因为我觉得,这些话,需要一个更加正式的场合,而不是在潦草的一夜情之后。”
“……”
“但是我坐不住了,我想现在就告诉你。”靳思延认真地看着他,语气恳切而真挚,“你不用怀疑什么,我想表达的是什么意思,我肯定比你更清楚。
我其实并不需要你有什么回应,接受或者不接受,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的心情,仅此而已。
你不用觉得愧疚或是难堪,你没有亏欠我什么,更不用想着还我的情,我在决定告诉你的时候,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
你完全不必担心,拒绝我会伤到我,因为你不会伤害我,喜欢一个人是不会让人受到伤害的,它只会让我觉得快乐。
所以我想请你清楚,今天跟你说这些,并不是要你现在就作出选择,只是想让你知道,我喜欢你,就这样而已。”
靳思延说完,微不可见地喘了一口气,并没有表面上看上去那么平静。
颜格捏着他递来的纸,心里乱成一团,耳边男人的声音温和又低沉,说不出的舒适,就像悉心教导一个小孩子一般耐心。
颜格发现,他从来都没有真的了解过靳思延。
他以为靳思延娇生惯养,结果不是,以为他生性顽劣潇洒,不会认真对待感情,结果也不是。
他以为靳思延不懂人情世故,像小孩子一般莽撞不爱思考,但其实,靳思延什么都懂,他什么都明白,他甚至比自己还要成熟。
甚至在这一刻,靳思延都能很坦白,很勇敢地表达自己的喜欢,在他犹豫退缩的时候,耐心地引导他的成长。
颜格真的开始想哭,“我没想到……”
话说了一半,剩下的都哽在喉咙里,只剩浅浅的呜咽,困兽一般。
他没想到,十七岁爱过的人,在这么久之后会他地重逢,又会坠入茫然无际的深渊。
他更没想到,在心里藏了将近十年的人,会真的给他这样的回应。
“你可以继续想,直到想清楚。”靳思延笑了,“不需要逼迫自己。”
“因为如果你也很喜欢我,无论多久多远,你都会来找我,所以我一点都不着急。”
靳思延弯了眼睛,又露出得逞般的浅笑,看向他的眼神却带上几分眷恋,“所以,我只需要等,就好了。”
颜格看着他,一颗心脏都失重般感受不到真实,良久,才极小幅度地点了头,几乎听不见地“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