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真好
那时候的他躺在简陋的手术台上，被牧川强行洗了标记，又丢了孩子。他被下了大量的麻醉剂，甚至不是很清楚，眼前的一切都是模糊的。但是那晚窗外突如其来的尖锐的刹车声让他的思想短暂地清明了那么一瞬。
就在那一瞬，他看到了这个人的脸。
和现在这张脸一模一样。
季遥川淡淡地笑了笑：“是你啊。”
他的笑不及眼底，眼尾染着狠戾，他不过是扬了扬唇，便是最大的表情。
“对……对不起。”那医生估计也是吓坏了，也不顾不得什么，只会慌乱地说对不起。一旁的小护士吓了一跳，赶忙把医生扶起来。
那医生的腿一直软，小护士一个较弱的女omega愣是没把他拉起来。
“小川？怎么了？”
谢廷醉刚从医生办公室里出来，就看到面前的这副景象：季遥川在长椅上坐着，甚至都没有半分想要站起来的打算，眼底带着戾气，阴沉地看着面前的医生。而医生不知为什么被吓得站也站不住，几个小护士才勉强把他拉起来。
医生踉踉跄跄地起来，听到谢廷醉的话，回头看了一眼，谢廷醉捕捉到了他的目光。
那双眼睛里带着恐惧和绝望。
只不过是一刻，那医生在看到谢廷醉的时候像是立刻充满了力气一般，从地上起来，连滚带爬地跑了，跑的时候还撞到了买水回来的小司机。
谢廷醉走过来，坐在季遥川的身边，问道：“你和他认识？”
季遥川的眼神躲闪了一下，从谢廷醉的手里抽出来自己的检查单，装作在看：“没什么，一点小事。”
一点小事？
谢廷醉不傻，一点小事能把人吓成这样？
但就是因为他太聪明了，聪明的他根本不会去主动问季遥川原委，他好不容易才缓和的关系，自然不能让这点事再变得冰冻起来。
谢廷醉装作不在意地“哦”了一声，拿着他的检查单一项一项地指给他看。
“这个是血糖，指数有些低，都是你平时饮食不规律造成的；肝肾也不行，特别是肝，以后饮食要注意清淡……不对，你饮食一向很清淡，那就多吃点有营养的补补；还有这个，胃炎……还有……”
谢廷醉的手指到了一项检查上，顿了顿，季遥川的目光落在了上面，那是一项生殖方面的检测，名为受孕能力的后面写着两个字——
极差。
名为腺体分泌度的指标后面也有两个字——
极低。
腺体分泌度极低的意味着，omega极其难被标记。
谢廷醉毫不在意：“这不是什么大事儿，你能在我身边就好，大不了我们以后领养……”
季遥川把体检单合上，面对着谢廷醉，面色严肃，很认真地说道：“我没答应和你在一起。”
谢廷醉对上他的眼，一点都没有躲闪，在那双眼底，季遥川看到了恨不得要溢出来的温柔。
“那我就永远都呆在你身边，直到我入土了，什么都看不见摸不着了，我才会放弃。”
或许是那双眼睛里的光太炙热，或许是季遥川的心被什么狠狠地拨动了，他没有禁得住，率先转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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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廷醉带着他去吃了午饭，傍晚回来的路上又强行拉着他钻进了菜市场。
菜市场里喧闹嘈杂，各种卖菜吆喝讲价的声音不绝于耳，混杂着鸡鸭鱼的腥臭气息，走在路上如果不注意都能踩一脚的碎肉鸡肠。
季遥川在后面慢悠悠地跟着，谢廷醉在前面像是进入了新世界一样，完全不嫌弃这里的脏乱差，反而是各个地方转，看什么都很稀奇。
也难得他能一边转悠一边空出来眼神回头瞧一瞧身后的人。
他蹲在菜摊上对着一堆土豆挑挑捡捡，撞得很在行的样子，实际上捡了半天往袋子里装的大多是生芽的，甚至还有一个发霉了的。
季遥川无奈蹲下来和他一起挑，把他挑好的土豆都捡出来，一点一点地教他：“这种生芽的不能吃，有毒；还有这种，发霉了……挑土豆要挑圆润新鲜的，就像是这个。”
说着，他捡起来一枚小土豆，在手里掂了掂：“你看上面的泥土都是湿润新鲜的，说明刚挖出来不久。”
谢廷醉蹲在旁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看得季遥川有些不自在：“看我干什么？”
他笑着，眼尾扬起来，额角的伤口在阳光下显得不那么的明显，只有一条细细的线，沿着上扬的眼尾飞入鬓间。这样的他褪去了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就像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男人。两个人齐齐蹲在菜摊的旁边，挽起袖子，手上还沾着泥土，就像是再普通不过一对夫夫，在忙碌的下班之后，相携着逛一逛菜市场，商量着今晚的饭菜。
“我忽然觉得，以后我们就这么生活下去，也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