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我回来了。”
顾苧从门外踏入,手中东西往傅自清怀里一塞,朝顾母飞奔而去,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好了好了,多大人了还和妈撒娇呢。”
顾母笑意盈满了眼睛,她鬓角多了几丝银色,让顾苧看着揪心。
不知不觉间,爸妈都老了。
他咬了咬唇,收回了眼中的湿润,将头依偎在顾母肩头,手环着她的臂膀,道:“妈你还嫌弃我了,我长再大,都是您的孩子。”
“好好好,是妈妈的宝贝。”顾母温柔的拍了拍顾苧的背。
二姨太推开碍眼的儿子,也蹭了过去,她涂了指甲油的纤纤细指点着顾苧的胸口,嗔怪道:“那是不是二姨太的心肝小宝贝呀。”
顾苧最招架不住二姨太了,无措的回答:“是啊,也是二姨太的小宝贝。”
三人有说有笑的,傅自清将手中礼品交给佣人,走到顾苧身边和他五指交握,朝顾母几人礼貌问好。
二姨太捂着唇眉开眼笑。
她不是蠢笨的人,也没什么大的心思,只求这个家啊,能永远这么幸福。
“好了好了,先吃饭吧。”
顾父拄着拐杖走来,他也换上了红黑相间的长袍马褂,上面印着吉祥的图案。
年过六旬的顾父朝傅自清点了点头,招呼着一同用餐。
吃到一半,顾父擦了擦嘴角,放下了刀叉。
“苧苧啊,我们要搬家了。”
顾苧一愣,有些意外:“这么突然?”
顾父叹了口气,他苍老的面容上是退不去的忧愁:“世道开始乱了啊。”
顾苧不明白顾父话中的含义,他转头看向了脸色淡定的傅自清。
“苧苧,你是跟我们去X省,还是留在这里?”二姨太也放下刀叉问道。
她不懂这些政治,只知道听顾父的一定没错,顾母肯定也要跟着走的。
顾远有自己的想法,也有安排好的退路,现在唯一让他们担心的,只有顾苧。
他身子弱,傅自清作为少帅,将来肯定是要上战场的,不是他们不信傅自清护不住顾苧而是青年的身体实在令人担心。
顾苧抿着唇,他看着静静望着他的男人,露出一抹浅笑。
“爸,妈,我不走。”
他的爱人在这儿,虽然很不孝,但他不想独自远走。
傅自清摸了摸青年的脑袋,朝顾父沉声道:“伯父,您放心,我会照顾好苧苧的。”
离开的时候,已经不下雪了,地上的积雪已经一脚深了,警察局的人正组织人手在街道上铲雪,厚厚的雪堆满了草坪。
顾父站在书房窗口,看着一高一矮的两人相携着离去,脑海里回想起男人一袭笔挺军装,站在自己面前保证的话语。
“……如有意外,我会将他完好的送回您身边,只希望你能替我看好他。”
傅自清早就做好了最坏的准备,也给顾苧留下了一条最安全的退路。
封闭的车子里是温暖的,青年被裹在毛茸茸的毛领披风里,看着小小一只。
饭间喝了点儿酒,让顾苧有些飘飘然的,他脸颊酡红,唇色又红又润的,呼出的气息温度极高,似要将人烫伤。
他微闭着眼靠在傅自清肩头,感受着男人干燥微凉的手心摩挲着他的脸颊。
“傅自清。”
“嗯。”
“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骗了你,你会生气吗?”
顾苧的睫毛颤抖着,眼睛无处安放,只能盯着脚下的车垫。
他没有看到,在问出这句话后,男人骤然睁开的眼睛,和眸子里的意味深长。
傅自清挑眉,他勾起青年削瘦的下巴,俯身靠近。
温热的带着酒气的呼吸流转在两人之间。
“苧苧骗了我什么?”
“还是说…苧苧在外面有野男人了?嗯?”
顾苧眨眨眼,一时间有些无语,酝酿好的伤感情绪还没显现就被打散了。
他抿了下唇,抬起手揪住傅自清的脸皮往外狠狠一揪,气鼓鼓:“你说什么?谁有野男人?”
男人调笑着,握住揪着自己脸皮的手,求饶:“好苧苧,松手 快松手,老公的脸皮要被你揪下来了。”
这不着调的模样逗乐了青年,他舒展了眉眼,整个人撞入了傅自清怀里,毛茸茸的头发在男人下巴处蹭的乱糟糟的。
“傅自清傅自清…”
“我在。”
男人抱着自己的宝贝,看着愈渐阴沉的天空,轻声道:“苧苧,我相信你。”
……
年后的第一枝桃花绽放的时候,S市举办了一场格外盛大的婚礼。
婚礼地点定在傅公馆的庭院里,整个公馆里的人早早就忙碌起来了。
佣人们拿着打扫工具,将整个场所的角角落落都清扫的干干净净,端菜的服务生穿着统一的礼服,精神干练。
更有穿着军装的军人守在入口处,守着整个庭院不被人打扰。
顾苧坐在三楼的房间里,身边是顾家人。
顾母替他打好领结,一头细软的发丝都用头油固定,露出饱满的额头。
琼鼻杏眼,唇色嫣红饱满,这是个极好看的年轻男人。
他穿着白色的定制西装,将纤细的腰肢和笔直的腿彰显的十分美好。
在他西装左胸口的表袋上别着一枝红色玫瑰花。
“顾少爷,楼下宾客都到齐了,仪式即将开始,请您先做准备。”
副官今日也笑脸盈盈,换上了不常穿的西服,是一种与军装不同的帅气。
顾苧这才发现,副官其实年龄不大,可能比他们还要小一些,只是往日里太过可靠,让他们注意不到这也还是个孩子。
“嗯,我知道了。”
漫天的粉色花瓣被两个小花童洒落,她们蹦蹦跳跳的往前走,身后跟着一对璧人。
一刚一柔,一高一矮,甚是般配。
白日的仪式他们用了西式的,司仪在台上进行婚礼步骤,顾苧眼眸弯弯,脸上是掩饰不了的幸福。
他看着面前帅气俊朗的男人,跟着司仪一句句道出婚礼誓词。
伴随着一句“请新郎亲吻新娘”的话,顾苧只觉得眼前一暗,唇上一热。
男人的力道很轻,很温柔。
他们唇齿相依,眼中含满了笑意,分离时,顾苧感觉到自己的唇被轻轻咬了一口。
不疼,有点痒痒的。
他看着做完坏事,依旧一副脸不红气不喘模样的男人,转手就在他腰上拧了一把。
而晚上,他们则回到了傅家老宅,只是简单的双方父母作为见证,他们穿着火红色的喜服,拜堂成亲。
暖橘色的灯光融融,宽大的双人床上铺满了玫瑰花瓣。
顾苧双手交合放在腿上,期待的看着面前的男人。
傅自清单膝下跪,布满粗茧的掌心按在顾苧手背,他仰着头,在青年湿软的眸子里一点点靠近。
那是一个蜻蜓点水的吻,要不是精神专注,几乎感觉不到。
“我们结婚了。”
“你是我名正言顺的丈夫了。”
傅自清不想用妻子来称顾苧,这是他对爱人的尊重。
他们是一样的,是互为一体的。
“所以,你是不是…该换个称呼了,嗯?”
顾苧红着脸,嘴巴张了张,在男人期待的眼神下,小声唤了一句。
傅自清凑的更近,唇几乎要碰到顾苧的。
“你说什么?我听不清啊。”
顾苧无措的搅着手指,又颤颤巍巍的喊:“夫君…”
“叫我什么?”
“老公…”
巨大的喜悦伴随着青年的惊呼,两人跌倒在床,高大的男人压着身子柔软的青年,逐渐兴奋。
“苧苧…春宵一夜值千金啊。”
男人的眼神逐渐变了味道。
顾苧羞涩的抓了抓手下的床单,闭上了眼睛。
新婚的日子是很快乐的,向来板正严肃的男人在家化身为粘人精,顾苧去哪儿他就跟着去,遭到拒绝后依旧乐此不疲。
“你没有事要做吗?天天粘着我做什么啦。”
顾苧被缠的十分头痛,他看着脖子上消失又出现的红色痕迹,头痛不已。
应该说不愧是少帅吗,这体力简直不是正常人能有的。
傅自清从背后抱住青年,略显委屈:“苧苧这是腻了我吗?还是夫君不能满足苧苧了?”
顾苧:Excuse me?
看着青年那不敢置信的模样,倒打一耙的男人露出了爽朗的笑声。
“好了不欺负你了,我推了公务,好好陪陪你,过段时间会变得很忙,怕没时间陪你。”
仅仅几天时间,租界就出现了好几桩凶杀案,这些案子虽然是警察局负责的,但有些蛛丝马迹让傅自清感到不太对。
而且,S市里的外国人肉眼可见的多了起来,这些人不遵守规则,肆意妄为,就像老鼠一样,根本抓不完。
看着男人略微皱拢的眉眼,顾苧叹了口气,他抚着傅自清的眉心,想了想,还是打算将事情托盘而出。
那天,从顾家离开后,他找了个机会和上峰联系,终于得知,要打仗了。
S市位置还算不错,暂时波及不到,但总有一日,会迎接炮火的洗礼。
这些日子,虽然傅自清一直配着自己,但顾苧也察觉到了他的烦躁。
这也是为什么明明被弄痛了,他却闭口不说。
这是两人之间无声的默契,傅自清会在察觉到后更加温柔的对待他,安抚他,会自责。
“恒远,我是你的…”
联络员三个字顾苧没有说出口,而是在傅自清胸膛处一笔一划的写了出来。
毕竟隔墙有耳, 椒???????樘他不能保证傅公馆里工作的人一点儿问题也没有。
最后一笔写完,顾苧闭上了眼,他不敢去看男人的脸色,像犯人等待着最后的审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