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他依然赢不了这两个人吗?
一道闪电划过血红天空,犹如把天地切割成了两瓣,他骤然闭上了双眼,眉心鳞片浮出一道裂痕。
既然要破碎他的梦境,那就看他们谁能在这场梦中活过来吧。
一霎天地失色,一轮浅金色太阳缓缓从云后透出光芒,与银白月亮遥遥相对。
日月当空。
殷玄生抬眼看着那轮太阳的出现并未抗拒,感受着身周出现的感觉,他感受得到,空间在融合,他的域场与梦魇的域场正在强行打通融合。
他收回目光,看见一颗郁郁葱葱的大榕树,远处,少年正坐在灵泉旁,阳光斑驳落在少年柔软脸颊上,洁净衣衫上,雪白赤足上,粼粼水波上。
夏子皎坐在垒起的薄薄石块上,双足浸泡在温热的水中,目光茫然了一瞬,不明白自己怎么突然出现在了这里,方才他明明还在桃花林中喝果子酒。
他知晓这是幻境,但他仿佛就是生活在这里面的一个人,一切都在自然而然的发生着,一半的魂在身体中,一半的魂在身体外看着,抬眼看过去,远处,一道玄黑身影正在朝他走来。
阳光零零碎碎落在他冰冷的眉眼间,也暖不热他满是冷戾气息的脸,待到走到了面前,他神情微微一动,极其细微的涟漪,似乎春风化暖,脸上冰冷便一层层褪去了许多。
他抬手,轻轻的,几乎有些小心翼翼的落在少年眉间,下一刻夏子皎只感觉自己突然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抓住,一层一层小心的包裹,拉扯回了那具躯壳中。
视角一晃,面前便是殷玄生停在面前的手,手指微微弯曲,落在他眉心前的方寸之间。
夏子皎抬起手,想也没想握住了他的手,他好像已经习惯了这种动作,牵住他的袖角,牵住他的手,要呆在他的身边,感受他的存在,哪怕他知道月尘能保护他,但他的心,还是无限的像这个人靠去。
他似乎变得很偏心,只相信这个人。
他的手很炙热,很暖,肌肤下的温度灼热,握在掌心之中很有安全感,热度透过肌肤传递过掌心,沿着手臂到身体,似乎一瞬就将他心中虚无的不安填满了。
“玄生。”他下意识唤他名字,抬起眼看向他,嘴角微微上扬,虽然他知道现在不是该笑的时候,但是。
他又在一炷香之内找到他了。
少年的手有些冷,他本就体温偏高,少年陷在幻境之中微微发冷的身体更加变得对比鲜明,但少年就像琉璃灯中映射出的光,小孩子般欣慰着自己是那个没被忘掉,最后被成功找到的人。
孩子般的稚气,眸光却柔软,像藏在初生的心事在心间。
殷玄生指尖微微一动,没有克制自己心中延伸出的意向,手指落在少年脸颊上,大拇指贴着少年柔软的肌肤,指腹细细摩挲。
“害怕吗。”
“还好。”少年微微侧头,将脸颊往他掌心凑,像在寻求更多的安抚与触摸,他知道殷玄生会来,可能是这个认知,让他竟然没什么不安的感觉。
殷玄生指尖一顿,微微垂下眼眸,便也将手收了回来,脱下外衣披在了少年身上,宽大的外袍将少年裹住。
这衣衫上有他的气息,还有熟悉的热度,一瞬便将所有微寒的气息阻隔在了外部。
殷玄生在宽大的外袍下捉住了他的手指,牵在手中紧紧握在掌心。
“这应该是万年前残留下来的幻境,这些东西尚且存在你我的魂魄意识中,梦魇将我们引进这里,想要借这个过往的幻境吞噬我们。”
夏子皎安静的听他说着:“那……能破吗?”
殷玄生沉默了一瞬,侧眸看向少年,带着一丝莫名的怜惜:“能。”
夏子皎眨了眨眼睛,察觉到他那一瞬的沉默:“很难吗?有我帮得上忙的地方吗。”
“强行破开梦魇的幻境,真假言博会一起崩塌。”
夏子皎一怔,想到言博内外那些普通人,码头上认真生活着的采莲女,还在嬉笑玩闹的孩童,他们活在这里,甚至不知道言博到底意味着什么,也不明白他们活在这里意味着什么,一切在他们有意识的时候都是生来如此。
上上下下,数万条人命。
夏子皎的声音有些干巴巴的,看向殷玄生的目光几近带了期盼:“我们……想个其他办法吧。”
殷玄生看着少年。
他不在乎言博里有多少人命,但他清楚夏子皎会为了这些人心生悲悯,他柔软得一塌糊涂的少年,会为此心中不安。
他不让世间的恶伤到他,但他心中的善依然会化作刺,为众生的性命不安。
尽管善恶对他而言不值一提,但少年的一个眼神,一点涟漪,都会落在他心尖,让他的心也变软了。
少年的心悲悯世间人。
他只怜爱少年。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