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池白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手边还放着那本年幼时的日记。
半梦半醒间感觉有人轻轻地将他抱起，温柔地把他放到床上搂着，脚上的链条拖着地面发出难听刺耳的声音，池白的眼睛睁开了一条缝，看向黑暗中的那个人。
池白身上皮肤略凉，池宗衍把他抱在怀里用自己的温度捂着，他握着池白的一条小臂，指腹在小臂的疤痕上抚了抚，低声道：“你以后不会再见到他们了。”
池宗衍能说出这种话一定是全都知道了，知道了池白经历了什么，知道池白为什么自杀。
“李强的腿是你弄断的？”池白问他。
池宗衍“嗯”了一声，隐藏在黑暗中的是沉沉的目光：“他活该。”
池白闭了闭眼，似乎从池宗衍嘴里听到什么话都不觉得稀奇了，不本来就是这样的吗，从小到大，他因为池宗衍受了多少委屈，被冤枉了多少次，再多这一次，似乎也不觉得多了。
“哥哥不问问我怎么找到你的？”
池白翻了个身，背对着他，一只脚背贴到了脚腕上的链条，“重要吗。”
怎么找到他的，什么时候找到他的，这些对池白来说都不重要了，他也没有兴趣去问那些会让人毛骨悚然的问题了。
池白不想听，偏偏池宗衍非要告诉他：“你刚到那个村子几个月的时候我就找到你了。”
“我说了，不论你在哪儿，我都会找到你。可是你知道我为什么现在才把你带回来吗？”池宗衍用鼻尖蹭了蹭池白的头发，贪婪地吸食着他发间的香味，“我就是要让你看到，你离开了我，过得也不会好。”
“你是在这里长大的，你一辈子都只能属于这里。”
“你想自己无声无息的死在那个破村子？你是怎么想的？”池宗衍的声音低沉带着磁性，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有些生气，他说，“池白，如果你真死了，我一定会杀了他们。”
“你以为把我变成这样的是他们？”池白嗤笑一声，“是你逼得我离开这里，逼得我走投无路只能躲进那个村子，我要是死了，你最应该杀掉的人就是你自己。”
“我没有逼你。”池宗衍眉毛微微皱起，眼神变得柔和了些，语气委屈地道，“我只是想让你陪在我身边，只想你眼里只有我一个人，我只是......爱你。”
这是池白第一次从池宗衍的嘴里听到他这么认真地说爱他，他竟然有些想笑，语气里也带着些讽刺：“你做的那些事，是爱我？你用我报复池明，是爱我？我在池明的眼里是你的移动配型库，我在你眼里是报复池明的工具，你和他一样恶心，竟然也有脸说爱我？”
“我会让你知道的。”池宗衍缓缓合上眼，像是有些累了，他道，“我和他不一样。”
池白不再说话，脑后是池宗衍温热的呼吸，被子里是两个人的温度，池白已经很久没睡过这么柔软舒适的床了，这五年间他在担惊受怕中度过，一个真正的安稳觉都没有睡过，可如今再度被池宗衍抱在怀里，他竟然觉得身心都放松了下来，不再担心，不在害怕。
有什么好怕的呢？
这已经是最坏的结果了。
池宗衍把池白关在这个房间里，白天他去上班，晚上就到池白的房间里睡觉。池宗衍每天回来的都很晚，脸上总是带着些疲惫感，他没有过多的折磨池白，每次都是温柔地做，做完又抱着池白就那么睡过去。
池白不怎么说话，家里的佣人早已换了一批又一批，就连李叔都不在了，新佣人不知道池白是谁，只以为是池宗衍带回来玩儿的，他们每天都会给池白送饭，推开门时多数看到的景象都是池白穿着浴袍抱着腿坐在床上发呆的样子，脚上还拴着链子，孤独、寂寥。
屋子里总是黑乎乎的，只开了床头的一盏暖黄的台灯，暖光的灯光将池白半张脸的线条照得柔和，五年的风吹日晒没在他脸上留下一点痕迹。
是个非常好看的男人，佣人们都这么形容池白。
这天池宗衍午饭之前就回来了，他给池白换上了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这还是池白第一次穿西装，尺寸是定制的，穿在他身上非常合适，修身的设计把他窄细流畅的腰线修饰得更加完美，让人眼前一亮。
池宗衍第一次拉着池白走出了那间房间，带着他去楼下的餐桌上吃饭。
别墅里的家具都被换过了，风格跟之前的欧式风格不太一样，颜色都偏深沉，看起来比原来更有质感。
池宗衍把牛排切好，放到池白的面前，替他把餐巾垫在腿上，温声道：“慢慢吃，吃饱了一会儿带你去个地方。”
池宗衍声音温柔，态度极其和缓，就连看向池白的眼神都像一汪春水般和煦，旁边站着的佣人错愕地张了张嘴，她从来没见过池宗衍用这个样子对过谁。
池白极其顺从地拿着叉子往嘴里衔着牛排，价格昂贵味道鲜美的牛排在他嘴里味同嚼蜡，就像只是为了补充正常身体所需的能量一般，池白食量很小，吃个几口就饱了。
池白抽了张纸擦擦嘴，不吃了。
池宗衍自己盘子里的牛排还没吃几口，看见池白放下叉子他也放下了自己手里的叉子，拿起旁边的纸巾擦了擦嘴，问道：“吃好了？”
池白不作回答，只垂眸看着桌面。
“吃好了就走吧。”
池宗衍把池白带出了别墅。
池白脚上的链条在换衣服的时候被取下，不用拖着沉重的链条走路的感觉让池白觉得舒服了些，可池宗衍钳在他手腕上的那只手又想新的链条一般束缚着他，让他只能亦步亦趋地跟在池宗衍身侧。
池宗衍今天没带司机，把池白放进副驾驶后，他自己坐进了驾驶座里，“咔哒”一声，车门落锁，池宗衍启动了车子开出了别墅区。
车子在路上平稳地行驶着，池白用余光悄然打量着池宗衍，身旁的人看着前方目不斜视，看起来格外认真，他全神贯注的时候眼睛会微微眯起，嘴唇也不自觉地紧绷着，侧脸绷出一个漂亮的线条。不可否认，池宗衍是池白见过的最好看的人，好看得就像寒冬里的一片雪花，漂亮得让人不敢触摸。
在外面的这五年里，池白也曾经想过，如果他没有在那天走进池宗衍的房间，没有看到那张申请表，没有发现那道金属门，是不是他们现在还是会和以前一样保持着表面的平静，如果池宗衍和他说清楚，如果他能更好地处理自己的感情，或许他也就不用非要出国，也就不会有后面这么多的事情，也许他和池宗衍的关系不会像现在这么糟糕，也许自己也不会想要自杀，也许......会有更好的结局。
“好看吗？”池宗衍的嘴角泛着淡淡的笑意，眼睛依旧目视前方。
偷看被发现，池白觉得有点丢人，飞速把头偏向窗外的方向，顾左右而言他：“你什么时候学的开车？”
“刚满十八岁就学了。”
池白五年前离开的时候池宗衍才十七，现在算算也二十二了。五年的时间，池宗衍从一个高中生变成了身穿西装能自己开着车在路上奔驰的池氏继承人，而池白，却是连高中毕业证都没有。
车子开到了医院地下停车库，又是那间充满空气清新剂味道的私立医院，池宗衍到了医院后嘴角就放平了，神情也变得冷漠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