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卷起一地枫叶,卷走广告牌上的‘天荷’二字,但却怎么卷也卷不走区里人愤怒慌乱的泪水。
有陆敏敏在,章远山说的每一个字和现场观众的反应,全都传达到白露珠耳边,听得仿佛身临其境,有非常清晰的画面感。
已经做好了准备,在舆论中创办新品牌,乘着谩骂诋毁,最后一环期待中顺势而上,所以隐忍不发,静静蛰伏。
但没有想到章远山在临走之前,居然还放了一个大招,抢先将可能会发生的名誉毁坏,变成了心疼、期待、更期待。
谩骂诋毁反而全由老天荷的新领导们承担,不用等着天荷没了核心团队,慢慢在市场上失去信誉。
同时也没给新领导们任何时间去拉拢新的研发人员,研发新的产品慢慢替代老产品,直接拔本塞源,堵住了老天荷的所有发展路线。
办了这场活动,不可能只办给江铜人民看,可能都不用章远山花钱托关系,就有记者争着写上全国报纸。
果然,天荷的事,第二天就上了江铜日报头条版面,人民日报全国商业版面,另外还有大大小小十几家报社抢先报道。
很多都是去特地采访调查过,得到结果后,字里行间全都在为章远山和白大师抱不平。
第三天,首都电影厂,上海电影厂,平城电影基地,国内三大电影厂联合发报,与老天荷不再续约,并写上一句:【只信任白大师,之后跟着白大师的脚步走。】
之后几天,白露珠也很意外,珠圳军区文工总团发布消息,大概内容是:与老天荷不再续约,支持并跟随白露珠同志的脚步走。
同时,珠市日报头条,上千人挤进珠市白浪商场的天荷新专柜,要求退货。
之后几天,首都,上海的专柜,数千人排队退货,现场采访,都说没了白大师,连研发团队都没有了,不再相信天荷。
事情发酵速度之快,超过所有人的意料之外,更让接管新天荷的人措手不及。
胡同里的人除了来看两个小宝贝,就是来问白露珠关于外面发生的事,幸好正在月子期间,谁敢多问几句,胡素凤就直接翻脸将人赶出去。
八卦归八卦,象罗胡同的居民到底是过各种大世面,没人再来惹人嫌。
再说报纸上登出来的事,加上从章远山嘴里说出来的话,也是白露珠受委屈,又不是她对不起天荷,所以大家还是颇感同情。
舆论太大,引起商业局与国家相关部门的注意,下达一封封批评文件到区里,要求两个星期之内,让老天荷稳定下来。
因为这件事,象罗胡同每天都有三两个手上拎满礼品的人进进出出,引人注目。
贺家进不去,这些人就抱着礼物蹲在门口,不吃不喝,一蹲就是一天一夜,最后被胡同口公安带走。
带走也没有用,第二天还来,继续蹲在门口,想要见白露珠一面。
章远山出国了,就算找回研发人员,也抵挡不了外面的舆论,所以他们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白大师。
只要白大师回天荷,哪怕她愿意要百分之八十股权都愿意,否则他们的乌纱帽都保不住了。
结果蹲了几天,都不见白露珠出来,人影子都没见到。
最后几天,区长亲自带着合同,带着大包大包礼品上门,还是被堵在了门外,找到前街公安局长问了才知道,白大师正在坐月子,床都下不了,更别说出来见人了。
一堆人绝望,心底后悔至极,后悔到宁愿用寿命换时间倒流,回不到年前,也要回到五月,他们就算拼了命也得把白大师留下来。
要是那时候留下来了,现在就不用绝望在贺家门口哭喊,还一次次被公安带走。
两个星期之后,曾经门可罗雀的天荷,收益跌至冰点。
代理区长上任,扛起棘手的担子,开始清算账务,不止清算天荷,还得清算老区长以及区里拿过分红的人,如果有债务,不是由区里承担,而是由他们个人承担。
其实就算那些人进了贺家门,也见不到白露珠。
因为总有人上门扰人清净,在刚满一个月的时候,就搬到了复兴街住,也是算准了之后会有老天荷的人来找。
这天,隔壁钟如丹丈夫去上班后,她过来看小宝宝。
“真可爱,怎么都看不够。”钟如丹结婚三四年,还没有怀孕,检查过了没问题,但就是怀不上。
自从白露珠搬过来,她过来看了一次后,每天丈夫一出门,就跑过来待两三个小时。
白露珠刚空出时间,坐在沙发上,打开章远山之前让人转交过来的报表。
将上面一层层拿至一边,翻了很久才翻到最底下,正准备确认数字时,听到旁边人‘咦’了一声。
“这两个月账目不对。”钟如丹本来是想帮忙捡起来地上的纸张,没想到随便一瞄,就看出两张纸不对,下意识发出声音,等说出来才反应过来不该看人**,连忙红着脸道:
“小白,实在对不起,我……我就是随便看了一眼,就看出来不对劲了,这个……这个都是因为,我对数字很敏感,还可以过目不忘。”
白露珠怔住,吃惊问:“过……过目不忘?天才啊?”
又将报表接过来认真看了看,看不出有哪里不对,而且这么多文字里面夹杂这么多数字,居然只随便看了一眼,就能看出来不对劲了!
“不是,不是,我哪能算天才。”钟如丹连忙摆手,红着脸道:“就是小时候经常看我妈做账,经常看着看着,看多了就会了。”
“看着看着就会了?”白露珠按捺住心思,平静问:“如丹,你能说出哪里不对吗?”
“厂里的各项费用,其实每个月都是很固定的,数额起伏幅度线并不会相差很大。”钟如丹见她没生气后偷偷松了口气,解释道:“所以每月报表几乎也是固定的,只需要根据科目余额表核对费用,查漏补缺。”
见白露珠表情认真,钟如丹走到她旁边,拿过两张纸道:“虽然余额方向都是借方,但这个科目类别却出现了余额,就说明账务肯定有问题,嗯……应该是补错了。”
补错了?
白露珠笑了笑,她是不懂账务,手里没有懂的人,但不代表章远山不懂,手里也没有不懂的人,多半又是厂里人动心思想搞钱,他看出来了,故意没说。
看来之后让厂里新领导们手忙脚乱的事还不止一件。
至于钟如丹说的对不对,还要看新区长的清查。
以防意外,手上这份账目还得送到区里新上任的领导手里。
不过在此之前,白露珠更好奇的是钟如丹,“如丹,你有这天赋,你父母不知道吗?”
“不太清楚,他们都太忙了,我爸单位你知道的,我妈是在银行上班。”钟如丹又坐回两个孩子摇篮旁边,挨着孩子,她整个人状态会变得非常轻松,“我小时候对着报表太烦了,长大本来应该去接手我妈银行的职位都没去,让我们家荣信去顶了。”
白露珠耳边又响起隔壁钟如丹丈夫每天说的话,尤其搬过来后,经常能听到。
从各个方面贬低钟如丹的能力,一天要说好多好多遍,就像是在给她洗脑似的,让她觉得自己只能待在家里,没有能力出去工作。
一瞬间,心里想了很多事,又听到她叹气:“但没想到,我动手能力太弱,连个纺织工都考不上,刚开始还得看报表,幸好这两年不用了。”
“你都不去上班了,为什么还要看报表?”
“我要教荣信啊,他学习太慢,不过现在他比我厉害了,我做什么都不行,学什么都学不会,只能待在家里,还好他没有抛弃我。”
白露珠的情绪又被她影响了,不过不是低沉,而是暴躁,想把人摇醒,骂醒的暴躁,却也知道直白的方式不可行,对方现在已经陷入魔怔了,过硬过强的手段都会起反作用。
再说,现在还不知道钟如丹这个人到底可不可信,能不能当成自己人,也不知道账目是不是真的不对,一切都有待观察。
账本交到区里,一个星期后。
天荷厂里传出两名会计被带走重新调查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