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凛觉得自己的心情从未如此愉快, 她看着绵延开阔的山峰,恨不得现在就下山,去往外面的世界。
但她激动了没多久, 心中激荡的热血便平息了下来。
比起离开太微宗,现在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栖川的那根头发。
她得去把头发拿回来。
而且她从醒来到现在也没有看到温言, 起码要把有了肉身这个好消息先告诉他……
白凛这样想着, 又扭头回到竹楼里。
她蹬蹬蹬爬上楼梯直奔二楼, 将所有可能藏人的地方都找遍了,也没有看到温言的踪迹。
看来是出去了。
她抱着剑,走到门槛边坐下, 认真思考。
到底要不要等温言回来呢?还是先去东极殿找那根头发?
她纠结的时间并不长,几分钟后,她果断起身,将凛冬紧紧握在手中。
等人实在太浪费时间了,更何况与栖川失联的时间越长就越不妙,还是先去东极峰一趟吧。
白凛转身关好竹楼小门,落了锁,然后按照记忆中的路线,直接向东极峰的方向前往。
本着谨慎小心的原则, 白凛一路上走得非常隐蔽。
虽然她也算是太微宗的一份子,但对这里的弟子来说, 她的脸毕竟是一张完全陌生的面孔,更何况最近戒备森严, 以防万一, 还是小心为上。
好在白凛并不是第一次做人,虽然刚开始的时候多少有点不习惯,但在下了碧霄峰之后, 她便完全熟悉并掌握了这具身体。
虽然与灵体状态相比,这具身体的体验甚至可以用笨重来形容,但和真正的凡人身躯相比,其实还是相当轻盈的。
从碧霄峰顶到山脚再到东极峰之间的距离很长,像顾初云这样刚入门不久的修道弟子即使马不停蹄也要至少一个时辰的时间。但白凛却觉得自己用了半个时辰都不到,而且到达东极峰顶的时候几乎感觉不到疲倦,气息也平稳得一丝不乱。
看来即使她拥有了凡人的肉身,但内里还是剑灵的本质,并不能称之为一个真正的人……
想到这里,白凛顿时心念一动。
她抬起左手,在手心处划下一道细细的伤口。一颗颗晶莹的血珠瞬间渗了出来,如月如玉,在昏暗的天光下闪烁着剔透的光泽。
果然,流出来的不是血,而是具现化的灵力。
看来以后必须得努力保护自己了,绝对不能在人前受伤,更不能让别人看到她的“血液”。
她紧了紧左手,提高警惕,继续向东极殿的方向走去。
“罗师兄,他们都去抓妖兽了,你怎么没去啊?”
“也不能所有人都去啊,那咱们东极峰不就没人了。再说了,有温言剑尊在,还要我们去做什么?”
“话不能这么说,那可是温言剑尊,跟过去长长见识也好啊……”
白凛躲在一处茂密的灌木丛后,听到两名巡逻弟子闲聊时的对话。
温言去抓妖兽了?那她今天会不会等不到他回来啊?
算了,不管了,先去找头发。
她甩甩头,屏气凝神,继续以潜行的方式靠近东极殿。
其实她太可不必这么做。因为东极峰是掌门所在的主峰,原本便人丁稀少,这会儿又有一部分弟子跟着去抓妖兽,现在整座东极峰基本处于一板砖砸不到人的状态。
但白凛就想这么做。
她早就想体验一下这种感觉了。
潜行成功的白凛一本满足,她轻手轻脚地溜进东极殿,还未进入主殿,就听到一个微微惊讶的声音。
“……是你?”
白凛猛一抬头,看到一袭白衣的青年站在殿前,清泠如玉,眉眼疏淡,正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白凛也睁大双眼:“温言?”
他不是抓妖兽去了吗?
会在东极殿撞见温言,是白凛万万没想到的。
她眨了眨眼,愣在原地,正在琢磨要怎么和温言解释自己拥有肉身这件事,温言已经快步走了过来。
他长袖轻拂,眉目如画。那双总是笼着忧郁的浅眸此时微光浮动,温柔剔透,竟比这满殿的琉璃灯火还要动人。
白凛怔怔地看着他,还未反应过来,就感觉有一只手落到了她的头顶。
是温言。
他伸出修长白皙的手,试探性地,小心翼翼地,在她的头发上轻轻抚摸。
仿佛她是一件极其脆弱的玉器,一不小心就会破碎受损。
“是真的……”他发出梦呓般的低喃,手指依然停留在她漆黑的发丝上,动作轻柔而缓慢。
白凛看着他这副开心的模样,突然不忍心打断他。
于是她保持安静,乖乖地一动不动,任由温言对她细细观察。
她充满耐心,以为温言很快就会收回手。
但温言并没有。
他认真地注视她,指尖慢慢游移向下。
从头发到额头,从额头到眼睛。
从眼睛到鼻尖,从鼻尖到嘴唇。
白凛渐渐觉得有点不自在了。
温言的指尖温润微凉,落在她的唇瓣上,像一片轻盈的羽毛,有种说不出的触感。她心跳骤快,眼睫微颤,轻轻出声:“温言……”
少女的声音比往日更加低软,带了一丝细微的无措,似乞求又似无助,轻易便能激起别人的凌虐欲。
温言如梦初醒,指尖一顿,立即将手收回。
他眼中闪过浓烈的懊恼,再一垂眸,看到少女正低垂着头,唇瓣紧抿,似乎很是尴尬。
“……抱歉。”温言语气低郁而自责,“我只是太高兴了……”
“……我知道。”白凛抿了抿唇,抬头对他笑了一下,“我一开始也不敢相信,还在自己的腿上掐了一把呢。”
温言看着她,目光逐渐恢复柔和。
“你……讨厌变成这样吗?”
白凛连连摇头:“不讨厌,我早就想拥有一具真正的身体了,现在高兴还来不及。”
“……那就好。”温言听了,安心地笑了笑。
“听你的语气,好像一点也不惊讶。”白凛好奇地歪头看他,眼睛闪闪发亮,“是你把我变成这样的吗?”
温言对上她求知若渴的目光,微微沉默,没有立即回答这个问题。
他不太想让她知道自己以血饲剑这件事,毕竟以她的性格,一定不会赞同他这么做。
这是他自愿的,他不希望因为这件事令少女为难,进而成为她的负担。
于是温言静默片刻,微笑着回答:“应该算是吧。”
白凛:“应该算是?”
“为了修复剑身……我与你结契了。”温言面露抱歉,言辞温和而恳切,“抱歉,没有提前征得你的同意就擅自做了这种事……”
“哎呀,没关系啦。”白凛不在乎地一挥手,继续盯紧温言,“可是你说结契……只要结契就可以修复凛冬、还能获得肉身吗?”
显然,这个理由并不能完全骗过她。
温言点点头,有些不自然地移开视线:“别人也许不可以,但我的灵力很多,所以……”
他实在不擅长撒谎,尤其是在信任他的人面前。
“原来是这样。”白凛若有所思地点头,毫不怀疑地相信了他。
早知道结契的好处这么多,就应该想办法让初云早点与她结契。不过以初云的修为,估计就算真的和她结契也产生不了什么大的影响吧,毕竟初云现在还没筑基……
白凛深知过去的事情正如过往云烟,转瞬即逝,想再多也改变不了什么,不如放眼未来,规划一下以后的安排。
“所以以后我的剑主就是你了?”白凛看着温言,用一种肯定的语气说。
温言微怔,后知后觉道:“你如果不愿意的话也不必……”
“我不是这个意思啦,我只是想问,”白凛不在意地笑了笑,随即眼神又变得很认真,“我们之间有距离限制吗?”
之前她还只是一只灵体的时候,和凛冬剑的距离甚至不能超过十米。这也就导致了顾初云去哪儿她就得跟到哪儿,一旦超出界限,就会被一种无形的力量强行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