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算是怕什么来什么吗?
白凛吓得一激灵, 下意识就想装死。栖川又叫了两声,没有得到白凛的回应,发丝结轻轻晃动, 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周围一片死寂,仿佛刚才的声音只是幻觉。
等下……栖川不会是以为头发不在她身上, 开始着急了吧?
这么一想, 白凛顿时慌了。她连忙戳了戳那根停止晃动的头发丝, 紧张出声:“栖川?栖川?”
“我在呢。”少年清亮的声音猝不及防地响起。
白凛心跳一滞,随即长长地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人还在。
“怎么了?”栖川听到她这边的动静, 好奇地问,“你好像很紧张。”
白凛摇了摇头,声音带着刚睡醒的软糯:“没什么,只是怕你生气……”
栖川闻言,顿时笑了起来:“好好的,我为什么要生气?”
“因为……”白凛不太好意思地说,“因为我刚才没有立即回应你……”
“哦……”栖川意味不明地拖长语调,尾音上扬如同一只细小的钩子,“那你刚才为什么不回应我呢?我还以为阿凛不想理我了呢。”
说到后面, 低软的声音居然多了一分孩子似的委屈。
这,这让她怎么解释?
总不能实话告诉他, 因为我在梦里梦见你要抓我吧?
白凛犹豫几秒,吞吞吐吐地说:“因为我刚才在睡觉……”
如果没有被那个噩梦吓醒的话, 她现在的确应该还在睡觉, 所以她这个回答也不算是撒谎……吧?
栖川听了,又轻快地笑了起来。
“原来是在睡觉,怪不得你的声音听上去和平时不太一样。”
白凛摸了摸鼻子, 心虚地转移话题:“对了,栖川,你突然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栖川笑道:“没有事就不能找你了吗?”
白凛一噎,正要说点什么,栖川又道:“我只是有点想阿凛了。”
“……”
白凛这次彻底说不出话了。
她觉得自己的脸颊有些微微发热,于是抬手摸了摸,结果发现,的确是有点热。
妖可能说话都比较直,不太懂得人类的那些弯弯绕绕。
不能想太多。她在心里默默提醒自己。
“阿凛呢?”栖川的语气听上去与往常一样随意,亲昵自然,不掺杂一丝试探,“你没有想我吗?”
白凛顿了顿,诚实回答:“想的。”
——虽然昨夜没想,因为话本实在太好看了。
“……我就知道。”栖川的声音在这一瞬间低下来,轻柔中透着淡淡的满足。
白凛摸了摸发热的脸颊,没有说话。
“对了,阿凛,你现在在哪儿?”栖川突然问道。
白凛一愣,说:“在太微宗啊……”
“我知道,我问的是具体位置。”
白凛:“……”
在剑尊的书房里——这个回答是不是不太好?
听上去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在碧霄峰上。”她换了个委婉的说法。
“碧霄峰……”栖川默默重复了一遍,然后说道,“我准备这两天就去找你,你最近应该不会离开太微宗吧?”
“找我?”白凛一听,顿时急了,“不行啊,那太危险了,你千万不能来!”
栖川不解:“为什么?”
白凛见栖川仍然不明白事态的严重性,于是便将自己这几天跟着顾初云听到的情报一股脑告诉了他。
前日掌门与温言说话如此急躁,一方面的确是因为恨铁不成钢,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最近实在太忙了。
门内弟子与一名长老相继入魔,还是在他们的眼皮底下,这种事情放在哪个门派都是奇耻大辱。
虽然二人入魔的原因至今仍不可知,但掌门相信,诱使他们入魔的人一定就潜藏在太微宗内部。只是那人究竟假扮成什么身份就不好推测了,毕竟修真界一向传闻魔主极擅伪装,能够轻易变成另一个人的模样,除非至亲至爱,否则很难辨别真假。
如果这次做手脚的人的确是魔主本尊,那么太微宗里的每一个人都有可能是他。
更何况孟长丰已死,那个先入魔的弟子也在扣押回来的不久后离奇身亡,如今这种情况,实在有些棘手。
也因为这个原因,太微宗最近戒备森严了许多,不仅门内弟子需要逐一排查,连门外修士也不得入内。
据说现今任何一个有生命的生物都不能踏入太微宗的护山大阵,别说是人了,连灵兽都不例外。
这种时候,身为妖兽的栖川偷偷潜入,无疑是有来无回,自投罗网。
白凛解释完,栖川微微沉吟:“听你这么一说,好像的确有点麻烦……”
白凛立即附和:“对吧?所以你还是……”
谁料她还未说完,又被栖川打断了。
“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放心,再等几天,我很快就能带你离开那里了!”
说完,通话又突然结束,白凛看着瞬间静止的发丝结,耳边甚至恍惚响起“嘟…嘟…嘟…”的电话音。
他还真是锲而不舍啊。
白凛心情复杂,一时竟不知道是该担心还是该高兴。
她坐在床上默默发呆,过了一会儿,书房外响起不轻不重的敲门声。
“你醒了吗?”温言柔和的声音隔着门传进来。
白凛顿时清醒。
“我醒啦,快进来吧。”
门被轻轻推开,光风霁月的白衣青年立在门外,手里拿着一个精巧的小木盒,抱歉地对她笑了笑。
“抱歉,是我吵醒你了吗?”
白凛连忙摇头,小脑袋摇得像一只拨浪鼓:“没有没有,我早就醒了。”
“那就好。”
温言眼睫低垂,仍然站在门外没动。白凛不解地看了他一眼,正要问他为什么不进来,突然想起来自己还赖在人家的床上没下来。
好家伙,她也太不把自己当外人了。
白凛顿觉尴尬,立即从床上跳下来,跑到书桌边坐好,然后才不好意思地对温言说:“好了……快请进吧。”
温言微微颔首,拿着那只小木盒走了进来。
白凛被这个小木盒吸引了注意力,顿时又忘了何为矜持,不等温言坐下,自己便飘飘荡荡地凑到温言身边。
“这是什么?”她凑到温言面前,好奇地问。
温言柔声回答:“这叫榫卯盒,可以搭出不同的形状。”
搭出不同的形状?是积木的意思吗?
没想到修真界也有乐高,小师叔这里的好东西真多。
白凛细细打量这个榫卯盒,突然想到了什么,于是不确定地侧头看向温言:“是给我的吗?”
温言对上她的目光,浅笑着点了点头。
好耶,不仅有话本看,还可以搭乐高!
白凛更高兴了。但高兴了没几秒,又苦恼地皱起细眉:“但是……我玩不了哎……”
她的手会穿过木盒,更别提拿起那些形状各异的小木块。
温言神色温和,像是早已预料这种情况:“我可以和你一起玩。”
“好啊!”
白凛一听,立马又来精神了。
温言见状笑了笑,拂袖在书桌前坐下。在白凛殷切的注视下,他抬起修长如玉的手指,动作平稳地将榫卯盒里的小木块一块块抽出来,再像摆放话本那样,将这些木块整齐有序地一一摆好。
这样白凛就能直观地看到每块木块的形状了。
等到他摆完全部木块,白凛立即跃跃欲试地探出半边身子,开始寻觅第一块适合做“地基”的木块。
她的腰际越过桌面,像之前一样,月色水珠透过白雪似的衣袂无声滴落,如同月光坠入黑暗,溅起不存在的涟漪。
温言微微蹙眉,忍不住出声:“你的伤,就一直这样了吗?”
白凛一边挑木块,一边不以为然道:“没办法,毕竟剑没修好嘛。”
温言:“那你……是不是很疼?”
“还好,也就一开始有点疼,现在已经没感觉了。”白凛说着,突然转过头,视线落到温言的左肩,“要说疼,还是你更疼吧?前两天还流血呢。”
温言微怔,随即垂下纤长的睫羽:“那点疼不算什么。”
白凛见他神色低郁,知道他又想起不开心的事了。她抬起手,在温言的头顶虚抚了两下,努力安慰他。
“既然我们都不觉得疼,那就是没事啦。”
温言依然眉眼低垂:“但你的伤是因为我……”
“才不是因为你,明明是因为那个孟长老偷袭。”白凛立即反驳,说着说着突然意识到哪里不对。
孟长丰会偷袭温言也不是出于自己的意愿,换句话说,从他入魔的那一刻起,他便彻底失去理智和对自己的掌控权了。
所以真正该怪的不应该是孟长丰,而是诱他入魔的姜离。
但说到底,这一切都只是白凛的猜测,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她还不能这么随便地下定性。
不过让温言注意一下姜离应该还是可以的,毕竟他确实可疑,即使不是这次事件的主导者,也多半脱不了干系。
这样想着,白凛的表情顿时严肃起来:“有个人很可疑,你们一定要注意。那家伙叫——”
说到“姜离”这两个字,她突然失去了声音。
温言凝眸看着她:“叫什么?”
白凛张了张嘴,试图重试一次。
然而还是不行。
无论她怎么尝试,都无法发出“姜离”这两个字的音节。
好奇怪……怎么会这样?
这个古怪的现象激发了她的好胜心,她不再跟这个名字死磕,果断换了个说法。
“就是那个——”
白凛:“?”
靠,怎么回事?她想说“那个在试炼中和初云同行的弟子也不行”?
“那人是——”
“双溪峰弟子”也不能说?
白凛脾气上来了,一口气把自己能想到的所有指代姜离的说法都试了一遍。
结果通通不行。
就像是有人在她的脑海中使用了一块特殊的橡皮擦,把有关于姜离的所有存在都擦得干干净净。
偏偏她的记忆却没有被消除,她清楚地记得这个人的一切,却独独无法说出他的存在。
这种感觉也太憋屈了。
如果她能写字,能在任意一件载体上留下痕迹,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受制了。
一定是姜离搞的鬼。
白凛气得恨不得立刻去找姜离对峙,刚好这个时候,有人推门进入了竹楼。
连门都不敲就直接进来,整个太微宗除了范衡,没有第二个人敢这么做。
温言起身走到门外,垂眸向下面瞥了一眼。果然,范衡正站在案边,拿起桌案上的凛冬仔细打量。
温言微一蹙眉,立即下楼。
白凛跟着他一起飘到一楼,看着范衡在凛冬剑的裂缝上细细摩挲。
她下意识捂住了腰际的伤口。
温言注意到她的小动作,直接伸手,将凛冬从范衡的手里拿了下来。
“你又不敲门。”
范衡敷衍地挥了挥手:“下次一定。”
白凛:“……”
温言忍不住又要蹙眉,但一想到白凛就在旁边,还是勉强忍下了。
“这次来又有什么事?”
范衡一听他这语气,当即“啧”了一声:“师弟,你最近很不耐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