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是一片白雾, 浓郁到伸手不见五指。
白雾中有什么,未知。
想到系统叔叔说她可能会碰见大坏人,顾杳一下就有点紧张起来了。
坏人会不会藏在看不见的雾里偷袭她?
她将花球放在衣袋, 细心地拉上衣袋的拉链,以防掉落。
而后,她伸出两只手,朝四周摸索了一圈。
都是空气, 没有碰到任何东西, 满满的虚无感。
学着上次和苏苏在雪原时的方法,顾杳闭上眼睛, 凭着感觉转了几个圈圈, 往睁眼后正对着的方向走去。
她要见的到底是谁?
在无休止境的白雾中,顾杳好奇心更加强烈。
不知过了多久,白雾慢慢散去, 顾杳站在了一扇洁白的门前。
门上写着“冻结室”。
本来还在想着要不要进,然而还不等她蹙着小眉毛思考, 毫无缝隙的门正中出现了一条笔直规整的纹路,洁白的门自动开启。
然而,门内仍旧是一片洁白, 什么都看不见。
顾杳深吸一口气,足足观察了一分钟, 都不见有什么变化发生,门里还是那个样子。
她试探地往里踏了一小步, 一股强烈的推力猛地从背后袭来,直接被那股力量推到了门内。
大开着的门轰然关上。
原先一片空白的世界开始翻转,色彩降临。
最先出现的是两道墙,分别立于顾杳左右两侧, 中间留下了十分宽敞的空间。
正中间之处,突然出现了一个木制的台面。
台面略高于地面,台上有一对小脚丫子形状的凹槽,和顾杳脚的尺寸一模一样。
望着这个台面,一个想法莫名地出现顾杳脑海。
站到台面上去。
不光只是想,她真的站上去了。
就在她的脚和台面上凹槽完美匹配之时,洁白的墙面出现了变化。
立于左右两侧的墙,放着一模一样的画面——一个红红皱皱的小婴儿,被护士抱在手中。
顾杳忽然想起她第一次见系统叔叔。
当时系统叔叔也是这样,像放电影一样,让她知道了自己的未来,说她活在一本书里面。
不过,系统那时给她看的画面很多都是节选,像电视剧一样,只播放有效情节。
但这两道墙播放着的,却是事无巨细的成长记录,从她牙牙学语到走路,全部都有。
是她那段遗忘了的记忆。
顾杳看得如痴如醉,不想放过任何一个画面。
一直到她四岁多时,两道墙的画面出现了相差。
是顾妈妈。
在左边的墙,顾雪兰将她送去了警局,可在右边的墙,顾雪兰却是直接收养了她。
自此之后,两道墙播放的内容相差得越来越远。
顾杳立刻明白,左边的墙,应该就是系统叔叔说的什么书里的剧情,右边的则是现在。
她立刻扭头,紧紧盯着左边的墙。
无论是书里,还是现实,妈妈和姐姐都很爱她。
在书里,她们过得远远不如现在,一直在狭小的屋里生活着,可那股叫人眷恋的烟火气却是始终不变。
一直到她被谢家接走前,都没有太重要的事情发生,都是些生活上鸡毛蒜皮的小事。
直到到了谢家,十六岁的她,拘谨地站在对她而言过分陌生的别墅客厅。
她握着土气双肩背包的肩带,再看看面前打扮时尚帅气的谢锦言,还有很贵气的爸爸妈妈,只觉得自己格格不入。
自卑的情绪,偷偷在这一刻窜了出来。
总算是见到了自己的女儿,周姝雅很热情地抱住了她,“嘟嘟”地唤着。
在谢锦言看不出意味的眼神下,她只觉得很尴尬。
察觉到顾杳在看他,谢锦言扬起一个阳光的笑容,非常直白地表达着自己的欢迎,像是对客人一样客气守礼,区别一下子体现出来了。
就连在饭桌上,他们也让她坐到了正位。
一个月过去,顾杳都还觉得自己是来暂住的客人。
在谢锦言有意无意的引导下,顾杳偶然听见了周姝雅和谢煜的交谈,两人交谈的焦点,正是她。
他们吵架了,因为她,似乎是和继承家业有关系。
虽然她以前过得穷,但回来不是为了钱的。
她怎么也没想到,爸妈居然会因为这个而吵架。
那一刻,她多想闯进去,告诉他们,她一分钱也不要。
半年来的生疏感,让她抑制住了这种冲动。
毕竟她不属于这个家。
她从不是冲动的性子,做事一直都很小心翼翼,尤其是到了谢家。
顾杳垂着头走出了谢家的门。
墙上的画面忽然一变,放的是周姝雅和谢煜吵架的全程。
“谢锦言是你乱搞出来的种,嘟嘟才是我的孩子!你让谢锦言去公司实习,明明都是刚高中毕业,你却不让嘟嘟去,谢煜,你什么个意思?”周姝雅很生气,进门就质问,门都忘记关紧实了。
“谢锦言从小就在这里长大,我一直在培养他,能力上绝对没有问题,我选一个对谢家前途有利的,是为了谢家的未来!你懂什么懂,谢锦言肯定会好好对嘟嘟的,以后让嘟嘟在谢锦言的庇护下生活难道不好?”
周姝雅自然不同意。她太清楚了,当一朵菟丝花有多痛苦。
顾杳还没来得及听遍吵架全程呢,墙上的画面又变了。
各种“巧合”之下,她对周姝雅的误会越来越深,和谢煜的关系也越来越远。
她像是寄住在大观园的黛玉,怎么都得不到归属感。
十八岁生日那天,谢锦言送了她一个礼物。
是一条银质项链,吊坠是一颗很特别的黑石头,上面刻着很美的纹路。
到夜里,那块黑石头还会发光,特别美丽,像是传说中的夜明珠。
谢锦言说,这是他用自己赚的第一桶金给她买的成年礼物,说话的时候,是真的看上去像是贴心大哥哥。
一看就很用心。
顾杳再次心软了。
为了表示自己的喜欢,她每天都戴着。
十八岁生日一过,她的身子一天比一天弱,但从未将一切联想到这项链上面。
毕竟只是一个项链,会有什么问题?
墙上画面戛然而止,顾杳脚下的木板蓦地极速下坠,站在木板上她的跟着一同掉落。
顾杳忍不住闭上眼睛,再睁眼,却是在一家病房里。
病房布置很高级,而且只有一张床。
床上,躺着一个面容憔悴的少女,看上去大约十九岁。
窗外,停留在半空的树叶轻飘飘地下落。
见到忽然出现的顾杳,她一点都不意外。
“你来啦。”她声音听上去很虚弱,还带着些沙哑,仿若即将枯萎的玫瑰。
小顾杳震惊到嘴巴都收不住了。
难怪系统叔叔说这次的派送对象特殊,这次的派送对象分明就是她自己呀!
而且是生病了的自己,按照时间推算,应该是十九岁。
为什么会这样?这不就混乱了吗?
顾杳小脑瓜里疑惑多成了一团,如乱线缠绕,根本就找不出到底要从哪个线头解起。
“我被冻结了很久,都算不清过多久了,好在,终于等到了你。”床上的少女看出了顾杳的疑惑,“你来找我了,这里的时间便重新开始流动。”
她感慨地说完这一句,微微撑起了身子,苍白的嘴角扯起一抹笑容。
“你好,顾杳,我是未来的你。”
“你,你好,我是八岁的你。”顾杳有点不知所措地回答。
“一定有很多问题想问吧?”少女抬起了手。
只见她面前浮出一个蓝色光屏,上面赫然写着“签收”两个字。
她瘦到青筋都清晰可见的手,缓缓按下签收,像是用了毕生之力。
“给我吧。”见顾杳怀里多了一个透明的玻璃瓶,少女说道。
顾杳踌躇了一下,还是将玻璃瓶放到病床上的少女手上。
“这就是‘无限可能’?长得可真是朴素。”她拿稳玻璃瓶,哼笑一声,动作却十分小心细致,显然很珍视这样东西。
此时,头顶上的黄灯忽然一闪,一股强烈的震动袭来,墙皮剥落下坠。
“它发现你了,回来了。”少女说着,眼神不变地将那枚谢锦言送她的项链扔到顾杳手中,而后立马打开玻璃瓶的木塞。
瓶塞被打开,内里空无一物的玻璃瓶自动融化,成了一簇燃烧的橙黄火苗。
火苗一分成了二,分别投入屋里两人的眉心处。
缠绕在顾杳脑中的思绪乱线,被火苗烧得干干净净,再无疑惑。
一切,还得从滋生的黑暗力量说起。
位面宇宙之外,还有更高的维度,那里生活着一种人类难以想象的生物。
这种生物,和人类编造出来的神明类似。
时间在它们那,是可见的,它们甚至能够穿越过去,只是需要一些耗费本源能量而已。
人类极难办到的事情,对它们来说却简单至极。
可就是这样一种生物,却得依赖位于它们之下的位面宇宙存活——位面越多越稳定,气运越强,它们就活得越好,力量越强。
它们每天都在争夺着位面,像动物抢食物一样。
为了活着,维护“粮食”的稳定是必须要做的事情,它们是某种意义上的位面意识和守护者。
这种和谐,在另外一位高维度种族的入侵下被打破。
它和它们完全不一样,位面的混乱才是它的食物。
它之前在的位面宇宙已经被搞毁灭了,便悄悄潜入了这片位面宇宙,寻找新鲜事物。
这位外来的,被称为破坏者。
破坏者十分狡猾,偷偷在位面一点一点地播撒着自己的虾兵蟹将——黑暗力量。
这种东西善隐藏,却会一点一点地腐蚀位面。
等位面守护者们发现破坏者的存在时,几乎所有位面都有了黑暗力量的身影。
唯一的解决方法就是消灭掉破坏者,但它比黑暗力量更会隐藏,没人知道它到底藏在哪个位面。
为了挽救位面,也拯救自己,它们联合起来,用本源力量构建了位面公司,以强势姿态降临位面,选取适合的人和黑暗力量对抗。
抗争持续了上千年,直到某一天——
位面公司在一个十分不起眼的位面,发现了破坏者的踪迹。
位面公司是因为检测该位面有强者可以绑定,才派正好空闲的系统099降临此处,寻找绑定者。
系统099望着绑定者,陷入了沉默。
病床上等待死亡降临的少女疲倦闭上双眼。
下一秒,却忽然进入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面前站着一位看不出性别的青年。
“你是谁?”少女问道。
“我是系统099,你是我即将绑定的宿主,但是……”099顿了顿,“你快死了。”
连商城里各种道具也拯救不了的死亡。
她身上有非常强烈的破坏者气息,顽固万分,无法拔除。
“我知道。”她语气很轻很轻,却带着些释然。
死亡。她身为自然界的生物,迟早要经历的,只是比其他人要来得早一点而已。
为了让她离开得轻松点,099没有再想着和她绑定,但也没有将她立刻踢出系统空间。
在系统空间里,她再次拥有了轻松而有没有疼痛的身体,连说话都变得轻而易举。
许久没有人可以谈心了,她和系统说起了话,静静地讲述自己的过往。
她说她喜欢粉色,喜欢花,喜欢各种各样的小玩偶。
还想像其他小孩一样在爸妈膝下肆意撒娇,直白地表达自己的喜好,央求着妈妈买她心爱的东西。
过往的拮据和现在的拘谨,让她将这些想法深深掩藏在心。
能活着长大就已经是极大的幸运了,她不敢再奢求什么。
“如果真的有下辈子,能够投胎轮回,我希望能拥有位亲近一点的男性长辈。”她抱起了双膝,终究是觉得遗憾。
小时候,她看着顾雪兰因独身拉扯孩子而倍受不平,就很期盼能天降一个爸爸,打破那些人碎嘴的话。
长大了一点,她开始觉得爸爸这种存在也不是很有必要。
这时,她到了谢家,亲眼见到了谢锦言和谢煜的亲密,被熄灭的丁点渴望重新燃起。
她只是想要过一下正常人的生活,怎么就这么难呢?
系统不知道说什么,只能静静地听着她说话。
“因为你的存在是一个错误。”系统空间外的病房边,忽然出现一个漆黑扭曲的身影。
是破坏者!只有破坏者才能感应到系统空间内发生的事情,无视掉时间流速的问题。
系统当机立断,和她绑定强者系统,并立即联系主脑。
联系完成,099紧急将她弹出,和她一起出现在病房。
“知道我为什么能在你们重重防备下活到现在吗?”成功如板上钉钉,破坏者忽然有了说话的兴致。
就算没有人理它,它也继续自说自话。
“因为我有预知能力啊,有了它,我就能提前铲除掉所有可能让我出事的人。”
“是不是觉得很绝望,感觉维度之母都站在了我这边?”
“不瞒你们说,我已经毁灭了三个位面宇宙了,其中有的位面比你们还多,不照样栽在我手里?”
它低低笑着,笑声如同指甲划过黑板,叫人泛起满身鸡皮疙瘩,浑身都难受。
“而她,她在预言里,竟然杀了我。”笑声戛然而止,它猛地伸手指着病床上的少女,声音尖利地控诉,“用一个玩具一样的球,就杀了我?我怎么能这么憋屈地陨落!”
于是,破坏者比位面公司更早地找上了顾杳,在她三岁的时候。
可惜,它也受规则限制,不能直接杀了她。
那只能迂回地来,找机会间接除去她。
它掩盖住了顾杳气息,不让位面公司的人检测到她。
而后,它怂恿人将她拐卖,但拐卖途中却没有发生伤及性命的事,它只好怂恿垃圾父母买下她。
顾杳气运太足,很多致命的谋划遇见了她,都会被莫名其妙地破解。
她避开了垃圾父母,被好心人收养。
它只好暗中使绊子,设法让顾雪兰和顾倩过得不顺。
后来,顾杳又幸运地被亲生父母找了回去。
它看上了谢锦言,利用谢锦言内心的丑恶伤害顾杳,甚至连她的成年礼物,那条项链的吊坠……
不能直接杀她,但它可以通过谢锦言的手,一点一点地腐蚀顾杳身上的气运,再间接导致她死亡。
终于,它成功了,因为她那点对来自原生家庭亲情的渴望。
说到项链,破坏者忽然一顿,像是忽然失去了说话的**。
现在,它只差最后一件事情——亲眼见她死亡。
本来,它可以暗中等待的。
可这千年来的生活太无聊了,总归得找点新奇的乐子做。
于是它出现了,光明正大地挑衅位面公司背后的位面守护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