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豫觉得十分倒霉。
文劲发给他说明文件挺重要的,不重要她自己就签好了。
但他在这儿吭哧吭哧半天,还没把东西挖出来,又不甘心就这么回去。
继续吧。
钟豫吹了会儿风,做了决定。
什么鬼事儿,总不能是天塌了虫族来了,那警报声就算在这儿也能听见。既然没有,说明没那么重要,后果顶多是克莱夫掉头发星督局集体加班,关他什么事儿。
钟豫又挖了几铲子,挖到一张桌子,非常眼熟。
他拿终端对着周围地下扫描了一圈,终于看到了个“疑似”目标的轮廓。
好,挖吧。
钟豫提起铲子,身后突然有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他浑身肌肉条件反射般用力,一铲子横扫过去。
“啊!”邱秋惊叫。
“怎么是你?”钟豫收回铲子,拧着眉快步走到邱秋面前,捏着他被打到的胳膊往上抬。
长袖被钟豫撸到肩膀,被铲子打到的上臂只有一道不仔细看都看不见的红痕。
显然邱秋十分结实,他钟豫不是敌手。
“我来找你的,”邱秋说,“劲劲姐姐说找你有事,但联系不上你,很着急。”
“哦。”钟豫拎起铲子,毫无感触地插进地里。
邱秋看看地上遍布的坑坑洼洼,问:“你在干什么?”
“在散步。”钟豫没好气地说。
俩人大眼瞪小眼地吹了会儿风,邱秋笑起来:“地里有什么啊?”
“……什么也没有。”钟豫捏了捏眉心。
“我帮你挖?”
“你一边玩儿去。”
“那我告诉劲劲姐姐,你很想散步不想回去?”
“…………你怎么找过来的。”钟豫无奈叹了口气。
邱秋却露出有些茫然的表情:“我也不知道。”
“?”钟豫皱眉。
“好像我心里想着,想快点找到你,就自然而然地过来了。”邱秋摊开手心,上面空无一物,“就好像身体会自己实现我的愿望,很奇怪的感觉。”
钟豫嗯了一声,问他没有哪儿不舒服吧。
邱秋说没有。
“就是有些不习惯,”他说,“我变得不像我自己了,或许现在的我已经不是原来的我了?毕竟我吞掉星球又吐了出来,哪里有史莱姆会把吃掉的东西吐出来呢。”
钟豫拿起铲子,继续挖坑,说道:“说什么怪话,你不是你还能是谁?”
邱秋蹲下来看他挖地,鼓了鼓腮帮:“是谁呢?”
“是邱秋。”钟豫说,“是我的小怪物,可以了吗?”
邱秋笑。
颇为原始的挖坑行为又持续了一刻钟,钟豫总算排除万难把想找的东西给挖了出来。
那是个花盆……不,是一盆花。
盆倒是十分结实,被埋了也没裂没碎,非常结实。
但里面栽的尖叫花显然禁不起这些日子的折腾,已经趴伏枯黄了。
“…………”
邱秋看看那盆花,又看看钟豫,眼睛逐渐睁大。
“别说话。”钟豫很憋屈。
“你是R先生!”邱秋大惊。
“……”钟豫面无表情地把铲子扔在了地上。
邱秋跳起来抱住钟豫,熟练地粘在他身上,笑得直喘气:“你怎么会是R先生啊。”
“是啊。”钟豫也想不通。
“为什么还要来挖这个啊,你喜欢的话,我可以再送你一盆。”邱秋说。
“……”钟豫声音发闷,“那不一样。”
邱秋抬头,发现钟豫是真的不太高兴。
虽然自己好像哪里变了,却还是有很多东西难以理解。
“一定要这一盆吗?”邱秋从他身上跳下来。
“算了。”钟豫整理好心情,自己也笑了。
他一身西装礼服已经糟蹋得不成样子,袖口被他折几道挽上去,衬衫下摆也为了活动方便从裤腰里抽了出来。
总之,如果给他搭衣服的造型师看见现在的他,恐怕会有结束自己职业生涯的想法。
“我就是正好到这附近,突然想起来,来找找看。”
钟豫看向王庭废墟与天空的交接处,大朵大朵的云飞快涌向远端。
“毕竟是你送的礼物,而且想想还挺特别。伊甸那么大,当时我们正好碰上,值得纪念的。”
钟豫揉了揉邱秋软软的头发:“但花死了也没办法,以后你再挑一盆吧,这次我们好好养。”
又一阵风吹过,邱秋被额发刺得直眯眼睛。
他推开钟豫的手,走到那盆可怜的花面前,蹲下,伸手捏了捏蔫巴巴的叶子。
时隐时现的天光恰在这时找到云层的空隙,金色洒了下来,落在邱秋身上。
他闭上眼睛,默默念了些什么,手心便泛起白色微光。
这一刻,就像将阳光送进了叶子里,这株死去的、残破的植物肉眼可见地变得充盈,叶片饱满,茎秆挺直,最后奇迹般地立了起来。
“…………”钟豫一脸惊悚。
“真的活了啊。”邱秋也惊讶地回头。
“操。”钟豫骂了声,抓着邱秋的后领把人提起来,吼道,“干什么!?做事有没有谱!?哪里不舒服,手能动吗!?妈的……”
邱秋被他晃得头晕,反手抱住他:“我就随便试试,我也没想到能成功啊?”
钟豫冷静了一点,松开手。
邱秋呼了一口气,把那盆多灾多难的尖叫花捧起来,送到钟豫面前。
“我也不知道我变成什么了,以后慢慢试吧,好吗?”邱秋把盆塞他手里,“以前我还在深渊的时候,非常想把花送给别人,但总是做不到。我想,我变成这样,就是实现了自己的愿望吧。”
钟豫愣了会儿,接过花。
“你会一直陪我的吧,”邱秋笑,“我没有亏啊。”
钟豫一手抱着盆,看看邱秋在杂志社做采访的时候穿的白衣服,再看看自己这身黑的,莫名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像是什么时尚前沿废土风格的结婚照配置。
“就你聪明。”钟豫骂了一句,想了想又笑了出来。
尖叫花在风里乱舞。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