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乌鸦”。它用一种很冷静的语调重复说了一遍,“打开它。”
戚无昭皱起眉头,没有动。
“你想知道的那个秘密,在里面。”
“什么?”戚无昭问。
“乌鸦”像是换了一个人,不对,换了一道声音,冰冷机械的说道,“打开。”
戚无昭盯着石头,表情很严肃,直觉告诉他里面的东西和“乌鸦”有关。
温浅浅握住戚无昭的手指,她轻轻点点头,晶亮的眼睛充满无声的鼓励。
戚无昭捏碎了石头,里面小小的泛着凛光的一小块仙骨浮在半空。
温浅浅是第一次看到仙骨,没想到竟然这么小,她一眨不眨的盯着仙骨慢慢飘向戚无昭的胸膛,隐了进去。
她紧张的盯住戚无昭的脸色,问道,“怎么样,有什么感觉吗?”
戚无昭面色很平静,看不出什么异常,心头缺失的一小块地方被仙骨填满,内府运转的灵气充盈在其间。
他轻柔的捏了捏温浅浅的手指,摇摇头。
紧接着,仙骨里隐藏的东西慢慢开始浮现。
那是一串链子,由细小的珍珠串成,在链子的最中心缀着一枚四瓣的金色铁片。
这是什么?戚无昭疑惑的皱眉。
“这是你保管了上千年的信物,”“乌鸦”冰冰冷冷的解释着,“用来和她相认。”
“你.”
没等戚无昭说完,脑中又划过一阵尖锐的噪声,戚无昭看到珍珠链一闪,自己被迅速拉了进去。
车水马龙的街道,闷热的夏日正午,一个瘦弱的少年背着半人高的书包走在街上。
他脸上挂满伤痕,眼神里全是狠厉的绝望。
父亲因为赌博债台高筑,卖了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不够还逼母亲去陪酒还债,母亲不堪受辱带着他逃跑,但没跑多远就被抓了回来。
邻居都躲得远远的,没有人愿意多管闲事,仿佛害怕被瘟上一般。
打骂折磨都是最轻一级,父亲将他们绑在家里又打起了别的算盘,既然不愿意卖.身那就卖肾吧,他联系了黑市,把母子俩绑去准备贩卖器官。
接头人开车将他们拉走,母亲在途中拼尽全力和接头人搏斗,踹开车门让他滚下车子,最后带着对方一起冲下了悬崖。
他呆呆望着硝烟中支零破碎的汽车,转身回家拿起厨房的菜刀插入了父亲的脖子。
一切都结束了,这痛苦又荒诞的一生。
唯一爱的人尝尽痛苦死去,没有人愿意伸手拉他们出泥潭,这地狱一般的人生,是时候结束了。
他准备去死,但不是简简单单的去死,他要让这个世界看到他和母亲受过的苦难,他要那些冷漠的看客也尝尝绝望无援的滋味。
书包里装的是他在化学老师的实验室偷来的易爆品,只要他在人流最密集的地方引燃,那么所有人都要陪他下地狱。
手中的打火机已经握紧,红绿灯开始闪烁,无数人流潮水一般从他身旁涌过。
耳边渐渐听不到其他声音,他立在街道的交汇处,垂头盯着自己的手指。
很快,一声惊呼刺破耳膜,他还没来及反应,身体已经被用力推了出去,跌到了路边的石阶上。
而他刚才站立的地方,一个穿着白色校服的姑娘浑身是血的躺在路中心。
他呆呆的望着,不知道什么感觉,只远远的看见她的眼睛好像在看着自己的方向。
隔着半条街道,他和她对望着,一个气息奄奄眼神温柔,一个阴郁冷漠满脸凶狠。
救护车终于呼啸着赶来,他抬起脚步走到她面前。
带血的手指拂过他胳膊上的伤疤,扫过他脸上的伤痕,她轻轻的说,“没事的,都会过去的,没事的。”
她手中攥着什么东西,费力的抬起手臂按在他的手里,虚弱的冲他笑,“送给你,这是幸运符,保护你一生.”
救护车鸣叫着远去,他张开手指,小小的珍珠项链躺在手心,中心缀着一枚代表幸运的四叶草。
仿佛冥冥之中真的是幸运符显灵,他此后的人生开始了逆风翻盘之路。被杀死的父亲其实早在他下手之前就因为酒精中毒没了气息,因为是未成年又长期遭受家庭暴力,他被免于起诉。惯常欺压自己和妈妈的高利贷混蛋因为犯罪被判无期,毒打自己的恶霸摔成了残废,就连对自己冷嘲热讽的邻居也一个个倒了霉。
他在好心人的资助下完成了学业,努力进修,最终成为了一个人人敬重的科学家。
他每日都会来到女主的坟前,握着幸运符在心底默默怀念隔着阴阳的恩人。
一直到几十年后,他在衬衣口袋最贴近心脏的地方放着幸运符和一张照片,安然闭上了眼睛。
爱因斯坦认为人死后脑电波仍会存在,会游荡在大气层中,150年之后因为地球引力重新回归。
他临死前用自己研究出来的技术将她遗物上的粒子纤维经过一系列复杂纠缠运算后植入自己的大脑,他不知道是否会成功,但仍盼望着通过这样的方式能在来生遇见她。
时空将他送来修真界,他在这里出生长大,带着四叶草的护身符,孤独的等待着旧人。
他没有前世的记忆,只执念的知道自己在等待护身符的主人。
像是重复前世的噩梦,像是天道对于他打乱轮回的惩罚,他依然有一个居心叵测的父亲。
但他同样有着异于常人的天赋和忍耐力。
没关系的,只要遇到他要找的人,一切都会好起来。
但很快,他发现自己连幸运符都要保不住了,他把它藏在一个最隐秘的地方,最后却连它也没有保住。
他在绝望中崩溃了,抱着成为怪物的弟弟妹妹彻底暴走.
后来的后来,他在秘境中醒来,有声音在他脑中唤道,“找到它,找到它.”
那是“乌鸦”的声音。
原来那段记忆从来没有消失,它变成了“乌鸦”藏在自己脑中,一点点的见证了自己和温浅浅的相识。
而仙骨里的幸运符就是开启它的钥匙。
那个“乌鸦”眼中的科学家,就是自己。
眼泪顺着面颊一颗颗滚落,戚无昭隔着模糊的视线怔怔的望着面前鲜活的姑娘。
记忆中的白校服重新活了过来,她在离恨天闯入自己的眼帘,一路跌跌撞撞,一路满身伤痛,将千疮百孔满心仇恨的自己再一次拉出了泥潭。
等待了千年,她再一次,拯救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