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紧紧凝视着心仪之人闭着的双眸,妄图从这张平静的面庞中寻出一二异常之处,然而终究是枉然。
在那一瞬间赵钧不由得萌生一种错觉,仿佛前几日那个鲜活明亮的郁白只存在于他的梦境,那些调笑、暧昧、并肩同行只是他一厢情愿的念想。眼前的郁白,曾在深宫火海里静默不语,也曾在白玉京中遗世独立,却独独不会被他拥在怀中,月夜共眠。
赵钧轻声道:“当时在试金楼的密室里,你对我说的,有话要对我说……”
“是有话对你说。”郁白的声线如拂过树梢的微风,每一个字都留不下痕迹,“你让我想想。”
赵钧便屏住呼吸等着。即使他早早便自作多情地猜到了那话中的内容。
他有些心焦地闭上了眼睛,直到侧脸突然被一小片温暖覆盖。陡然间一股热气直冲天灵盖,浑身掠过一阵麻酥酥的快意。
“你想什么呢?郁白呢?”见赵钧怔怔不答,花渐明气急败坏地揪住他的衣领,“赵钧!你知不知道我师父不见了!”
赵钧无意识地重复:“……你师父?”
花渐明撒开手,冷冷一笑:“若不见的只是师父,我也不会来找你,这般看来,是郁白也随他去了吧。”
仿佛听不懂似的,赵钧木呆呆地站在原地,许久都没有发出声响。
昨夜那无声一吻留下的温度渐渐冰冷。半晌,他陡然疯了似的冲出门去。
清晨静谧的街道上,有两人并肩同行。不知那人说了什么,另一人怔了怔,旋即郑重应道:“好。”
朝阳升起,很快便是车如流水马如龙。当赵钧匆匆踏出山庄时,那人却已消失在了茫茫人海中。
夏日的黄昏不曾因为谁的缺席而减了瑰丽。天边仿佛有凤凰扶摇,明丽的深蓝和浓烈的灿金交相辉映,在空中迸发出足以笼罩整片天地的光耀。
漫天碎金。
与郁白重逢的那一日,也是这样的霞光万丈。赵钧的视线漫无边际地游荡,追随着空中朦胧的光点,目光越至千万里山河外,似乎能瞧见千里之外的长安城。
赵钧又一次想起了成元三年的烟花。燕南阁里,那少年白衣轻裘,在离别之际朝他微笑:“多谢陛下。”
那般宁静而从容。
一片枫叶悠悠飘落。赵钧抬手接住枫叶,在心中低低地说道:“不必谢。”
片刻,有脚步声传来。
“别找了。”花渐明居高临下地站在他面前,“我师父那人,若是不想被人找到,你从南到北翻个遍也是无用。”
枫叶在手中攥紧,赵钧垂眸不语。
他寻了整整一日,郁白却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他在浸泡全身的木然中想起郁白踪迹全无的两年,想起那日日夜夜的揪心和思念,想起午夜梦回时故人决绝离去的背影,清早起来世界仍旧只余他一人的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