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深夜浓,明月清风。
穆王府中,收到消息的赵镜甚至连外衣都没来得及披上,便疾步出了房间,夜风掀起衣角,他却只看到了那个渐渐消失在黑夜里的背影。
他自知王府的雕梁画栋留不住人,能吸引那人的只有江湖中风波诡谲、天麟府权势更迭。
出乎他意料的是,那人给他留了一纸书信。
“此去无归期,勿念勿等”——明鹤的字迹一如既往地疏狂洒脱,寥寥几笔有如原野上肆意生长的野草,任谁看都是男子笔迹,只有最亲近的人才能从字里行间辨出些许女儿家独有的秀丽柔和来。赵镜望着高悬的明月,将信纸折了几折,烛火映出他温和沉默的眉眼。
夜风入窗,穆王府蛰伏许久的影卫纵身跃起,头也不回地踏入深宫。
郁白在乾安殿逗留到用了晚膳才离开,赵钧含笑看着少年几乎落荒而逃的背影,嘱咐人好生送他回去,随即敛了容色,淡淡道了一声:“进来吧。”
一身夜行服的精干影卫推开门。
“启禀陛下,天麟府府主方才已离开穆王府了。”
赵钧不为所动:“穆王怎么说?”
“穆王殿下看着……外表无甚异常。明鹤给他留了书信,属下提前看过,只是普通的告别之语,属下唯恐察觉不到其间深意,原样抄录了一份回来。”
凤四呈上书信,又道:“凤七今日戌时传来了消息,明鹤近日要去南阳郡,许是同南阳郡刺史相关。明鹤夺金蝉不成,势必还会有新动作,凤七问可要他继续跟去?”
赵钧点点头:“近日朕还会派人跟去,告诉他小心行事,切勿暴露。”
切勿暴露——凤四敏锐地从中嗅出了什么讯息,试探道:“陛下……不准备清剿天麟府?”
赵钧负着手,淡淡地看着他。
凤四一个激灵:“属下失言,望陛下恕罪。”
良久寂静后,凤四才听见赵钧的声音。
“天麟府在江湖独大,甚至与各方官员都有联系,明鹤更是为了夺朕体内的金蝉不惜强闯宫禁,连朕的手足兄弟也卷入其中,与那乱臣贼子一道欺瞒于朕。朕容不下他们。”赵钧语调平平,“但……朕还要再等一段日子。”
已经山雨欲来风满楼,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呢?凤四不敢多问。
他跟在赵钧身边数年,亲眼看着这个人孤身赴边塞、领兵击退匈奴千里,看着这个人弑父杀兄、踏着尸山血海登上至尊之位。两年前的赵钧,脾气远比现在暴戾的多,那时他是万万不敢对他提出任何质疑的,而今赵钧温和了许多,但那并不代表他可以有任何僭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