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精降低了对危险的敏锐程度,郁白愣了一下,呆呆地鹦鹉学舌:“我……是谁?”
——“我是谁?”偌大深宫里,没有人会告诉郁白实话。
日暮起风,花瓣被风带着,零零碎碎地洒了一地,郁白安静地看了许久,道:“柳城没有这么多花。”
赵钧温声道:“你喜欢的话,朕派人多种些。”
郁白摇摇头。花总是要枯萎凋零的。
“那你想要什么?”
“我想……”郁白轻轻地反问道,“我想要什么,陛下会给我什么吗?”
赵钧没有答话。
——我愿意给你我能寻到的所有东西,除了离开。
——我不会让你离开我身边一寸。我要你永远和我一起,待在这座穷奢极欲的巨大牢笼里。
不过郁白也没有精力纠缠这个问题了。许是察觉到危险渐渐消失,更可能是重伤未愈的身体支撑不住醉意,郁白就这样在他怀里睡着了,脸色红扑扑的。
赵钧听清他咕哝的是“赵钧”。他凝视着郁白绯红宁静的面庞,终于长长地出了口气。
在殿门外守了许久的侍女听到动静,端着热水毛巾迎了上来:“陛下……”
赵钧摆摆手,抱起郁白,熟门熟路地走进寝殿,把瞠目结舌的侍女甩在身后。
他数不清这是自己第几次将熟睡的郁白抱回寝殿,亦不知自己注视着郁白的眼神很柔和。杀伐果决的帝王动了真心,是美谈也是误国,为民间传颂,也为皇室不容。
“真心”——赵钧不知真心为何物,亦不认为自己会动真心。但这是他第一次想,假若他们没有那样的过去,他抱着郁白时,会不会更欢喜几分?
答案无从得知。
郁白安睡了,赵钧却提着笔,久久未曾落下一字。
李德海缓步上前替他将烛火剪的更明亮些,恭声道:“陛下似有心事。”
赵钧轻轻地闭了闭眼:“朕突然有些后悔。”
饶是经验丰富的李德海,也未料想到赵钧会说这样的话。他攒起眉头望向这位他自小服侍大的帝王,头一次听见赵钧声音涩然:“这样下去,或许有一天,阿白想起了所有事情,朕……朕却舍不得困住他了。”
“陛下是天子。”服侍他几十年的老太监声音却宁静,“陛下若是后悔,那便让一切回到后悔之前。陛下想做的,郁公子必然领情。”
不是必然,而是必须。是不得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