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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子策缓缓拆开桑皮纸，浓郁的芳香味隔着纸张传来，里面是棕褐色的粉末，他低头轻嗅。
“此乃‘元寸香’，即麝香仁的粉末状，一般用它治疗热病神昏，气郁暴厥。同时也具有活血通经，催生下胎之效，若是误食此物，的确会导致小产。”
说完，安子策将桑皮纸重新包好，交还至景盛手中。
“有劳子策了。”
景盛笑着伸手接过，来到小邓子面前时，脸上的笑容骤然消失。
“这里虽比不上我东厂的诏狱，但如果你一直嘴硬，本督有的是法子让你承认。难不成你也想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东西是从他住处搜出来的，证据确凿，小邓子吓得脸色发白，连忙道:“我说，我说！”
“很好。”景盛重新回到原位，嗓音凌厉，“本督的耐心是有限的，趁你现在还能开口讲话，老实交代到底是谁指使你做的？”
穆远扬目视前方，抱臂倾听。
“是皇后娘娘指使小的所为。”
小邓子倏地耷拉下肩膀，像是泄了气的皮球，“皇后娘娘答应给小的一大笔银子，小的也是一时财迷心窍才会做出这种事。”
此话一出，众人脸色骤变，刑房内静的出奇，偶有光从缝隙透过，照亮各处刑具，四下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压抑感。
景盛面色阴沉，但转瞬间又恢复平静。他将手缓缓抬起，三根手指不经意间捏揉在一起，像是在静静观察，又似在默默沉思。
穆远扬神色凝重，拿起搁置在桌案上的绣春刀欲起身离开。
“穆指挥使是要去哪啊？”
“面圣。”
“稍安勿躁，事情还尚未结束。”景盛轻弹衣袖，从容起身，“本督方才说过，凡事要讲究证据，怎可听信他一面之词，就轻易下定论。”
听出景盛有意要为黎皇后开脱，穆远扬不为所动，仍执意向前。
“穆大哥，不妨先坐下来，说不定这其中另有隐情。”
穆远扬脚步一顿，景盛的话他可以置之不理，但安子策的劝说他不能不听。
沉思须臾，又重新坐回红木椅上，眉梢一挑，势要看看景盛能搞出什么名堂。
“照你所言，是黎皇后买通你在淑妃娘娘的补汤中投放麝香。”
景盛凤眸锐利，“那么黎皇后是在何处所言？当时可有他人在场？娘娘承诺给你多少赏银？如今银两又在何处？”
一连提出多个问题，小邓子皆如实交代，“小的平时喜好赌点小钱，最近手头有点紧，那日在万春亭，黎皇后的宫女翡云找到小的，让小的帮忙做一件事，小的一时心动，就答应下来。”
小邓子缓了一口气，继续道:“按照事先说好的，小的将麝香偷放到淑妃娘娘的补汤里，事成之后翡云果然给了小的十两金子，这些金子一部分被小的拿去还赌债，还有一部分送到了怀仁老家。”
闻此，景盛下颌线条紧绷，双眸深邃如渊，“先将他带下去，严加看守，听候发落。”
小邓子连连求饶，景盛置若罔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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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晚，日暮西山。
远处霞光满天，柳暗无眠，一群归鸟振翅空还。
三人出了皇宫大牢，晚风吹拂衣角舞动，发丝飞扬。城墙角楼上的宫灯已然亮起，宛如璀璨星河，重檐殿顶，灯火通明，却难以照亮隐于黑暗下的一隅。
案情查到现在，无疑是坐实了黎皇后的罪名。穆远扬不再犹豫，手停放在腰间斜挎的绣春刀上，转而向乾清宫行去。
景盛抢先拦住他的去路，“穆指挥使，万岁给咱们三日之约，如今期限还未到，何必急着相告。”
“难不成还要给景督公销毁证据的机会？”
穆远扬目光如炬，义正言辞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我穆远扬既身负皇命彻查此事，怎可辜负圣恩。如今真凶已现，若是我知情不报，故意帮其掩盖罪名，那和行凶之人又有什么区别。”
“好一个‘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景盛拍手称赞，“可穆指挥使怕是忘了，什么才是圣上真正想要的。”
“此话何意？”穆远扬凝眸不解。
“咱们都是为圣上办事，很多时候要学会揣测君主的心思。”
景盛幽幽开口，“有些事情可大可小，可繁可简，就拿此事而言，表面看起来圣上是让咱们查找淑妃小产的真相，可实际上呢？”
穆远扬剑眉微蹙，面色茫然。
“实际上，圣上要得只是洗脱黎皇后的嫌疑。他们二人关系如何，穆指挥使不是不知。”
景盛声色俱厉，“若你此时前往乾清宫，根本不是为君主解忧，而是让他忧上加忧。更何况此事尚存诸多疑点，怎能如此草率就下定论？”
“我也觉得此事另有蹊跷。”
安子策缓步走来，清俊的面容染上灯火的柔光，“小邓子虽然表现的很是害怕，但回答问题时眼神平淡，甚至没有丝毫犹豫便脱口而出，如此对答如流，倒像是事先准备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