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葛山村位于深山之脚，颇有与世隔绝之感，若是有村民生病，轻则硬撑，重则翻山越岭到别处求医。
耗时耗力不说，因此错过最佳医治时机，救活的希望更是渺茫。
村子里来了大夫的消息一经传出，立刻引起轰动，众人议论纷纷，这位长相清俊的年轻大夫更是成为村民眼里的香饽饽。
雨终究还是下了。
粗大的雨点打在房檐上叭叭作响，外面灰蒙蒙一片，安子策站在门前观雨，风卷掠起衣衫一角，溅落的水花打湿了他的鞋靴，繁花绿锦，万物焕然一新。
他没有立刻回到房内，闭眸感受迎面吹来的清风，风中夹杂着水汽，伴着花香，让人顿感凉爽舒适。
***
金陵城中风雨来的比山里要迟些。
都城上空渐有小片乌云聚集，狂风肆起，天色在不知不觉中暗了下来。
景盛手握降龙木拐杖，站在东厂门前，巍巍独立，气势非凡。
朱红曳撒在身，金丝绘云海，灵蟒怒滔天，身后的锦云披风随风吹拂涌起，更添一份威严。
似是没有看到心中期盼之人，景盛面色凝重，如同此时的天气一般，让人不敢轻易接近。
易柏川站在门前相迎，头埋得很低，手拽着衣角不停冒虚汗。
安子策不辞而别，他还没有想好应如何向景盛交待。
“柏川。”景盛走上前唤了一声。
易柏川浑身一颤，“扑通”一声跪在景盛面前，叩头道:“儿子办事不利，请干爹责罚。”
景盛轻抚手背，凤眼冷凝，易柏川的态度更加验证了他的猜测，但仍开口问道:“发生何事？”
“安公子……安公子他不见了！”
听此，景盛的眸子暗了暗，并无过多惊讶之色，反而心平气和地移步向前，幽幽开口道:“他终究还是不愿待在本督身边。”
“干爹……”景盛的神情与想象中不符，像是早就知道此事，易柏川满脸诧异，“干爹知道安公子离开之事？”
“起来吧！”
景盛自顾自地向前走，降龙木拐杖敲击在青石板上，每走一步，心情亦随之沉重一分。
易柏川本以为这回死定了，哪知景盛这么容易就放过他。
也算是死里逃生，他立刻起身，顾不上拍打膝盖上的尘土，躬身跟在景盛身后。
推开红木门，房内摆设亦如此前，却独独不见安子策的身影。
景盛站在门前有一瞬间的怔愣，心里莫名有些落寞，空荡荡的……此种心境就如同你百般呵护某个心爱之物，但终究还是留不住。
不是你不想呵护，而是他不愿再经由你手。
景盛踏过门槛，柳叶瓶里的瑞香花全部风干枯萎，花叶皱巴巴地掉落在地上，残花枯零，落木霜凋，亦是这世间无奈之事。
他绝非多愁善感之人，扫了一眼，便移开视线，随之撩袍入座。
易柏川像只犯了错的小兔子，一声不吭地站在他身旁，想是心中难安，再次跪倒在地，“干爹，安公子一事……您还是责罚儿子吧！”
景盛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漠然道:“是本督放他离开的。”
“原来干爹早就知道！”易柏川猛然间抬起头，仍是未起身，甚是不解，“干爹，为何会放安公子他们离开？”
自从看到安子策指缝残留墨痕，景盛便起了疑心。
他食指挑拨鬓发，勾起一抹笑，“子策想做之事，本督说什么也要助他一臂之力。”
“那……那为何不直接将人放走？”
景盛垂眸，缓缓转动拇指上玉扳指，脸上透着些许苦涩，“本督在他们眼里是恶人，恶人又怎会行善事。即便本督把人放走，他们走的也不会安心。”
雷声惊起，雕花窗外有雨点滴落。
景盛使了个眼色，示意易柏川起身，“你且先起来吧。”
“多谢干爹。”易柏川叩谢起身。
还未等他站稳，有两名身着黑衣的暗卫走上前来，直接跪倒在地，恭敬道:“属下叩见督公！”
“事情办的如何？”景盛狭长的凤眼挑起，口吻冷言。
“属下奉督公之命，一路暗中紧随，安漠等人已离开金陵，唯独安子策留在此地。”暗卫继续补充道:“安漠几人前往南明，而安子策此刻正在葛山村当大夫。”
淅淅沥沥的小雨下个不停，素白窗纸氤氲些许湿意。
听此，景盛眸中闪过一丝惊悦，他手握降龙木拐杖站起身，缓步走到鸟笼前，将鸟食投喂到精致的钵式鸟食罐中。
竹雕花卉纹鸟笼里关着一只画眉鸟，琥珀尖嘴，棕褐羽毛，正低头用小嘴巴啄食。
靠近观望，黄棕色的脚爪处拴着一条细细的链锁，无论它如何扑腾挣扎，都逃离不了笼子的束缚。
人，亦如这只画眉鸟。
【作者有话说：景盛撩夫十八式——“以刚克柔，以柔克刚。”
软硬兼施，总有一个适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