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大王立了王子荆呢?”观曳还不死心,问了最后一句。
“必有弑君事。”观季半闭半睁的眼睛猛然睁开,里面全是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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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上山顶后,熊荆累得趴在地上爬不起来。贴身侍卫羽想扶他到树下歇息,但被他拦住。蓝天白云、青草黄花,鸟鸣山涧、日照大地,他就这么懒洋洋的躺在春天怀里,再也没有比这更舒服的事情了。可惜,这里是那位自缢的楚将景阳之墓所在,想到自己就躺在人家坟前,熊荆缓缓挣扎着站起来。
“殿下……”听不惯足下足下,纵使这个时代没有‘殿下’,熊荆也要求身边的仆臣称自己为殿下。只是,他得有殿才行。
“……此大将军景阳之墓也。”葛年纪大,奇怪的是上山一点也不喘,他指着不远处的陵台向熊荆说道。那陵台上面遍长青草黄花,不是一个陵台,而是两个,一大一小,并排而列。后面还有些更小的封土,应该是陪葬坑。“将军夫人也葬于此。”葛补充道。
“不佞欲建船厂于将军陵下,望将军照看,年祭定不少酒食。”死者为大,熊荆对陵台揖礼,念了这么一句。念完他又转身回望山下,只见远方淮水白如银链,滔滔而来,被山横阻后,河水在山下拐了一个急弯,往东北而去。拐弯处江面宽阔、江水舒缓,熊荆要建的船厂选在此处,这里不但靠河,紫金山上还有溪水,筑坝后可以使用水力机械。
“王子……殿下,此处可筑堤。”先一步上山的匠人早就将山涧草草勘测了一遍,虽然不明熊荆为何要在山上筑堤,可王子之命无人敢违。
“欲使秋冬两季活水不断,水蓄几尺,堤高几何?”看着拜了一地的匠人,熊荆问道。
一片沉默。古人治水筑堤,不过是兴利除弊、灌溉农田,以水代工、驱动水车乃前所未见、恒古未闻。即便有治水大匠如郑国等,那也在司空府,不可能流落民间,而水坝水量计算,不光要算用水,还要算来水,现在山上溪水的水文资料全都没有。
“起来吧。”熊荆心中很是无力——他连个帮手都没有。“筑堤之前,先录春夏秋冬四季溪水之量,特别是夏季山洪时水量;同时须测山涧之大小长宽,还要了解岩石质地。少盐,此事由你负责。”
“唯。”少盐是葛的下属,会一点点简单的筹算。
“还需……”既然要筑坝,熊荆顿时想到还需要水泥,这样大坝才能结实。而要想有水泥,除了要有大钢磨,还必须有石灰石和煤炭。石灰石很常见,刚才他爬上来的时候就看到过,青灰青灰的,山脚下全是,可那里有煤呢?
王子殿下忽然发怔,一干人看着他不敢作声,好久好久他才回过神来。“地图何在?”
“在此。”地图很快送了上来。
“不对。我要楚国地图。”地图仅仅是紫金山附近的草图,熊荆要的不是这个。
“殿下,未带楚国之图。”葛解释道,他也不明白为何熊荆要看楚国之地图。
“那就回去再说吧。”虽然是同一片土地,时隔两千多年却让人很陌生,搞不清哪里是哪里。比如寿郢,熊荆不知道它是后世那座城市,只知道它应该是在安徽。当然也有些地方是古今同名,比如会稽、金陵、洞庭、姑苏,但这些城市是否完全与后世重合,也说不定。
“先按图圈地,再伐木、后平土地;淮水一侧需建码头,开道路;船坞勘测后应建于赤实树下,长几何、深几何皆有定制;堤坝先录水文山势,明后两年再建。”趁着大家都在,又立于山顶便于细说,熊荆开始做整体布置,这也是他不辞辛苦,亲赴现场的原因。
“船厂以船坞为重,一切建制皆环绕船坞。船坞先小后大,须留余地。长最大者,三十有五丈,宽最大者,十之有六丈。今后再建他坞,坞与坞需隔十五丈,并排而列。”熊荆接着介绍各项工作的具体要求。“伐木整地以沟壑为重,地必高、沟必深、洪必泄;码头水要深,水深方可泊大船,栈桥先以木制,后再改石制……”
熊荆每念一句,大家便记一句。等熊荆说完,他们才齐声道:“谨受命。”
“船厂物料采买、仓储、领用由葛负责。”熊荆补充:“凡物用必有数,数需复记于账,今后我每月查账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