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号角在响,战鼓在擂。
更因为从李顺临别一撇中,曹圣读出了他未尽的最后一句话,“前进,圣哥儿,前进!”
惊愕、悲愤,再看见前方敌人的脸上欣喜的笑容,他手中的直刀紧了紧。
敌人的欣喜不过刹那,明军速度丝毫不减,军官几声呵斥和哨音过后,如同被梳子耙过的犬牙交错的阵线被沉默后排士兵上来填补平整。
清将大声呵斥那些心情还没转换过来的士兵,“装填啊!楞着干嘛!”
如梦初醒,清军赶紧开始手忙脚乱地装填。
本来训练的时候还好好的,可战阵之上,明军初建时的各种问题这时就暴露在了清军火铳兵的身上。
装填动作可谓是八仙过海,有先装药池的,没合上药池盖就继续装弹,药池的火药就全倒了出来。
有先装弹再装火药的,不得不再费了老劲把铅弹掏出来重新来过。
眼见明军越冲越近,第二轮射击吃吃还未准备好,后头统帅步兵的将领有些看不下去了,骂道:
“娘的,五十步了,这帮人手里的比烧火棍好不到哪去!”
这能怪穆里玛吗?这支火铳队可没有中央财政的支持,全靠刮那些士绅的地皮才私下组建的。
中央要顾虑民族成分的问题,地方才不管那么多,能打赢仗保住乌纱才是正办。
因此和明军的藩镇一样,这些地方督抚不管来源,开始大肆仿制或收购燧发火铳,有来自明廷境内的走私货,有西洋的舶来货,当然在明政府陆上海上大力的缉私下,这些火铳价格昂贵,数量少,质量也极为堪忧。
见火铳手不给力,一些清将按兵不动,等待命令。
而另外一些则看不下去了,当即将部队往前拉,这时候不冲锋接敌,一会绝对要挨枪子。
刚稳下来的部队在这种情况下生出乱象。
终于跑进三十步的军礼,一阵短促密集的鼓点、哨音响起,明军同时跺脚立定,稍稍看齐,排成一条整齐致密的线,便据枪静立。
动态的战场在这一刻仿佛定格。
明军刺刀如林,全数同时指向清军。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清军出于恐惧,也不由得停步望向明军。
曹圣高高扬起手中的指挥刀,想起李顺临终那一撇,在看着面前这群拖着辫子的丑鬼,咬着牙,嘴角沁出一丝血线。
“嘟嘟!”
一听见短促的哨音,直刀耀起一轮日光,劈出破空之声,“开火!”
“噼噼啪啪”一连串的响声刚落,更高亢,也更简单激昂的号声从稍远的军部,团部,下达到全军。
曹圣举刀高喊,“弟兄们,宰了他们!”便当前冲出。
“宰了他们!”
“冲啊!”
不等硝烟散尽,不用确认战果,只要听见冲锋号,心中只须有两个字。
“前进!”
在数秒钟内,清军先是遭到由数千枚铅弹组成的弹幕抵近射击,前排的士兵几乎十不存一,稍微靠后些的幸存者也才刚来得及确认自己身上有没有少什么零件。
不暇自哀,一杆杆锃亮的刺刀就已刺破迷雾,像一道钢铁之墙般压了上来。
人类是群居动物,天生就有社会性的基因,当你和左右的战友肩并肩,全都大踏步向前的时候,你的思维自然会切换到集体的频道上,去夷平一切阻碍你前进的东西,而忽略了思考要不要前不前进,会不会死掉这种问题。
同样的,身边伏尸遍地,还有一些半死不活,将死未死的家伙在呻吟,后排的弟兄畏缩不前,方圆几米只有你一个站着的人时,个体的思维就会占上风。
个体思维是什么?我要活下去。
在这个方针的指导下,跑路只是一种出于本能的选择。
“伪清败矣!我们也上!”苏诚带着军部的军官团和中军护卫的一个团,加入到冲锋的队列中。
将旗前指,全军突击。
溃逃是有连锁反应的,逃跑的速度无疑比保持着大致墙式冲锋的明军快,换句话说活命的几率远比上去和明军拼刺刀来得大。
尤其是瞧见两军交接的战场中部,在苏诚又投入一个团后,业已支撑不住,清军丢下一地的尸体,纷纷去效仿那些聪明人了。
穆里玛当即下令中军向前推进支援,然而明军锐气已成,清军颓势已显,加上先前的乱势,现今是前军的往后面逃,后军还没搞清楚前面怎么回事,部分将领又下令往前军挤,可以说是混乱不堪。
穆里玛长叹一声,拨马开始后退。
将旗一撤,败势便一发不可收拾,原本的大踏步后退,变成彻底的溃逃。
穆里玛如此轻易的后退也是有原因的。
明军少骑,只能打击溃战,清军后撤无非就是折损一部分兵力,伤点士气而已,反正经此一役,他已经打定主意回去固守城池了。士气不足以野战,守城总可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