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光过后, 熟悉的参天巨木出现在眼前,顾绛脚下的传送阵正好在它的其中一条树根上,那根茎墨黑, 有了一种石化的质地, 玉牌从他手中飞出去, 回归到浓密树冠里,化成一朵莹莹闪光的白花。
长隐岛长而窄, 如一条蜿蜒的龙匍匐在东海深处,龙头部位生长着一株巨大的迷糓树, 这株迷糓树位于长隐岛极北,根茎从北到南贯穿整座岛屿, 从长隐岛的尾巴上,还能从土里刨出它黑色的根须。
迷糓树一树成林,开花时,雪白的花瓣能随着旋风覆盖整座岛屿。
“好美。”聂音之抬头望向那棵遮天蔽日的巨木,浓密的树冠中光华流转,花瓣纷飞, 从叶缝中透出星星点点的光, “这是什么树?”
“迷糓树,带着它的花可以防止迷路。”顾绛转过头, 正好看到聂音之消散的神识,她沮丧道,“啊,我要走了, 乖乖听师尊的话, 等我下次来找你。”
聂音之对他摆摆手, 顾绛笑着应了。
顾绛蹲下身, 抚摸了一下迷糓树坚硬如石的根茎,如此树大根深生机勃勃的一棵树,如今正在缓慢地死去。
他从长隐岛离开后,为了想办法救活这棵树,带着迷糓树的花走遍了整个修真界,探寻无数塌陷和未塌陷的秘境,只是等他找到五色露的时候,手中的迷糓树花已经枯萎。长隐岛沉入海底,再也找不到。
能动摇人心的过去,并不只是难捱的苦痛,还有遗憾,他不能在这里待久了。
顾绛看了一会儿这株树,偏头往树干另一端看去。
从那墙一样的树干后转出来一个人,看上去中年模样,打扮得仙风道骨,高冠博带,衣袍飞扬,身量笔直,看他的目光带着审视,“小子,不错嘛,你竟然认得这株树?”
听他的话语,分明从他出现在这里时,就已经在了。
顾绛拱手行礼,“前辈。”
紧接着,又有两男一女跟在他身后出现,四个人飞上着根粗壮的树根上,围着他一顿扒拉,挑选猪仔似的从外貌到根骨将他挑拣了一番。
“你经脉碎过啊?”其中一人啧舌,面上露出嫌弃,“碎过的经脉我可不要。”说完化作一道光扎入迷糓树后的山峦中。
另一人道:“根骨一般,经脉还碎过,长得一副小白脸样儿,不行不行。”
那名女修笑意盈盈地打量他,“你长得太好看了,若是跟着我,我怕会忍不住把你吃了。”
“今年发出去五十朵花,连花带人一起回来的不到一半,哎,你再等等,还有个怪老头没来。”
顾绛恭送他们离开,就地坐下,他知道这些人就是来走个过场,真正看上他的人,是那个怪老头,而他要在这里坐上四十九日才能等到那个怪脾气老头。
从第一日开始他苦练的修为刀气就会从他经脉里流失,被脚下的迷糓树根吸走,他要在这四十九日里经历金丹破碎,灵基崩溃,不能有半点退怯之心,直到最后一缕刀气流逝殆尽,半只脚踏进鬼门关,才会被人捡走。
被丢在这株树下的,除了他还有另外五人,只要有半点动摇,就会被脚下传送阵送走。
【呜呜呜怎么修为又要没啦,有了没没了有,现在又要没了,坐过山车呢】
【这得何年何月才能修炼到元婴啊?】
【在这里风吹日晒,魔头的脸都变黑了,海风该腌入味了吧,草】
【心疼,那下次见面阿音是不是就可以尝咸魔头干了?】
【勇敢咕咕,不怕困难】
【魔头的升级也太一波三折了,还是聂音之好,do着do着就把自己do上了化神巅峰。】
【顾绛修为来得这么不容易,二话不说就躺下当炉鼎,送身体送修为送心头血,谁看了不得说一句,魔头大慈善家】
【送老婆的,那能叫搞慈善吗?送给我那才是做慈善!】
【我只要身子,谢谢】
聂音之从入定中醒来,一睁眼就看到这些弹幕,她的神识一恢复,没有半点耽搁,再次逆着时光循去。
她神识未彻底醒,先听到一阵不带喘气的怒骂:“顾绛你说说你为什么叫顾绛?我要是你爹妈我就给你取名叫顾铁蛋,你说说你这脑子怎么比榆木疙瘩还钝,比榆木疙瘩还不开窍的那可不就只有铁蛋了吗?”
那喋喋不休的修士一头白发,身形佝偻,但是目光依然有神,身上并没有进入天人五衰时的浑浊之气。
聂音之眨眨眼,一脸“什么情况”的表情,“铁蛋?”
顾绛瞥了她一眼,随着他心绪的一点波动,周遭消弭的刀阵重新浮出来,纵横的刀光从天到地密密地裹住了他的身影。
顾绛再刀阵里狼狈地躲闪,白发修士坐在一旁喝茶,边嗑瓜子,嘴巴依然没停,“你看看你,我说什么来着,你得辨认出这刀阵中有多少道刀光,这刀阵才收回去多久?你怎么就如此心浮气躁,为师让你打坐入定,你连打坐入定都不会了?我以前也收过不少的弟子了,就跟你差不多,连第一关的打坐入定都过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