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瑾拿出百姓苍生来做托词, 脸皮厚度堪比城墙拐角。
苏锦烟不可思议地盯了他半晌,尉迟瑾也老神在在地任她瞧,末了还问:“如何?你难道忍心让百姓失去我这么个清官?”
“忍心。”
“......”
“你忍心, 可我不忍心。”尉迟瑾双臂环抱,懒懒地在椅子上坐下来:“事情就这么定了,我已经让人将东西都搬过来了。”
闻言, 苏锦烟深吸一口气,忍了忍,再忍了忍,见他面色苍白还咳嗽不已, 将口中赶人的话又咽了下去。
“尉迟瑾,你非要住进来我也拦不住你,不过。”苏锦烟面无表情地指了指屋子,说道:“这里是我私人的地方, 可否请你出去?”
尉迟瑾目的得逞, 也很好说话, 对着她灿烂一笑,出了门口还不忘吩咐巧月:“今晚我想吃红烧排骨, 你去给厨房婆子说一声。”
“......”坐在屋子里的苏锦烟听见了,无语望青天, 同时心里也纳闷不已。
他好端端的一个京城贵公子,为何如今堕落成了这样?
堕落的尉迟贵公子出了门后心情甚好, 甚至还有兴致去观看了下自己的住处。见耿青站在门口指挥下人搬东西, 他环顾四周,眉头微皱。
“为何选这处屋子?”他问。
“世子爷,”耿青赶紧过来解释道:“适才属下问过霜凌姑娘了,这处屋子是最宽敞的, 且南北通风舒适。”
“换一个。”
“?”耿青问:“依世子爷看,换哪间比较合适?”
尉迟瑾漫不经心地指了间屋子:“我看那间就不错。”
耿青顺着视线看过去,面色复杂了会儿,劝道:“世子爷,那间屋子太小了。”
那屋子就在正屋隔壁,明显就是丫鬟们住的,虽然此时空着,但住他家世子爷真不合适。不过这话耿青不敢说,只委婉劝道屋子太小怕世子爷住不习惯。
可习惯不习惯的,尉迟瑾不考虑,主要是离苏锦烟近,这点就令他满意。
于是,在尉迟瑾的坚持下,耿青又赶紧招呼人挪地方。
苏锦烟在书房看账册,不一会儿就听见院子里兵兵乓乓搬东西的声音。她黛眉微蹙,抬眼瞧向窗外。
只见丫鬟小厮们端盆的端盆,搬桌椅的搬桌椅,甚至还有人抬着一张金丝楠木雕花拔步床往院子里走。
“......”
“怎么回事?”她问。
“小姐,”巧月回道:“是尉迟世子的人搬东西进了西边的屋子。”
“谁让他住到这边来了?”
“我。”
尉迟瑾此时站在门外台阶上,双手背在身后,扭头看她,狭长的眼尾上翘,带着薄薄的笑意。
“这么多屋子,为何要住到我的隔壁?”
“非也,”尉迟瑾道:“并非住到你隔壁,而是住到柿子树的隔壁,只是恰好与你相邻罢了。”
“......”
“就不能换个地方?”苏锦烟道:“我不喜欢与外男相邻。”
尉迟瑾被她这句“外男”堵得一噎,面上的笑意也敛了去,说道:“不能。”
“巧月,”苏锦烟觉得心累得很,懒得跟他继续纠缠,吩咐道:“关门,往后无关的人,不许让他入我的书房。”
无关人士尉迟瑾见她有些生气,摸摸鼻子,心虚地走了。
但他好不容易想出这么个绝妙主意,断是不能放弃的。他如今舍下脸面做到这样的地步,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
但是,抛却脸面这些不谈,这种赖着她感觉,似乎....还不错。
关于十日内卖出一万亩的茶叶,苏锦烟做好计划后,倒是不急不缓起来。不过为了稳妥些,还有些环节需要檀玉的帮忙。
她思忖了会儿,坐到桌边写了封信,而后递给巧月:“让人送去县衙交给檀大人。”
想了想,她又吩咐道:“上次摘的那些柿子蜜饼,也装半篓送过去。”
毕竟托人办事,总归要送些东西。可她跟檀玉的关系有些微妙,说近不算近说远也不算远,因此,送得太贵重显得生疏客气,不送又显得太不见外。想起上次尉迟瑾摘的两筐柿子也吃不完,索性让人送些过去。
之前她刻意跟檀玉保持距离,可来了荷州后,倒是身不由己起来。
苏锦烟暗叹了口气,起身正要去倒杯茶喝,就听见外头说话的声音。
“上哪去?”
“尉迟世子,”巧月行了一礼,回道:“小姐让奴婢去给檀大人送信,另外再送些柿子蜜饼过去。”
巧月不懂尉迟瑾、檀玉和苏锦烟三人之间的纠葛,尉迟瑾问什么她老实地答什么,尤其是还憷他的身份,竟是半点都不敢隐瞒。
结果尉迟瑾听了瞬间黑脸,送信就算了,可那柿子是他亲手摘的,送去给檀玉是几个意思!
苏锦烟走到过去打开门:“尉迟瑾,你又有何事?”
如今尉迟瑾在苏锦烟面前也不大敢甩脸子了,见她出来,立即敛了面上情绪。幽幽地说道:“当然是来帮你解围。”
“解什么围?”
“就...”尉迟瑾偏头瞧了眼屋子里:“不请我进去坐坐?”
“有什么话就在这说。”
“......”
她跟防贼似的防着他,尉迟瑾心里又气闷起来。缓了片刻,说道:“听说你要在十日内卖出一万亩的茶叶?”
“是。”
“可有把握?”
“暂时不知。”
“不如...”苏锦烟是个倔强的人,绝对不接受别人的施舍或同情。因此尉迟瑾斟酌措辞道:“我帮你?”
“你如何帮我?”
尉迟瑾说道:“我手上有些产业,茶叶铺子嘛也有那么几家,回头我写封信给太子表兄,让他也帮个忙,共同把你这一万亩的茶叶买了。”
“然后呢?”苏锦烟问:“你们买了茶叶之后打算如何处置?”
“这个...”尉迟瑾擅于刑侦查案,却不擅于经商,不大确定地说道:“或许铺子里的掌柜们有法子。”
苏锦烟笑了下,而后面色严肃道:“尉迟瑾,做买卖不是儿戏,也不是说只看当前的难题。你可知一万亩的茶叶有多少?就算像段晋鸿这样的茶商,手上茶叶铺子数十家,卖一万亩茶叶也需要半年。你与太子殿下的铺子又能消耗多少?”
“恐怕届时只会增添掌柜们的压力,而且...”苏锦烟说道:“最重要的是,茶叶滞销久了会变得毫无价值。茶农种茶不易,对于他们来说,茶叶就好比粮食,浪费不得。”
苏锦烟说话的时候,不紧不慢,从容不迫,向来都是清醒而理智的。身上那抹自信的和智慧的光芒,耀眼得很。
尉迟瑾富贵公子哥锦衣玉食惯了,倒是从未想过这样的事。这会儿听她这么说,心里、眼里都欢喜起来。
他喜欢的女人果然是天底下最善解人意最聪明的!
“那你自己有何法子?”尉迟瑾问。
“目前是想到了法子,”苏锦烟说:“只不过还得等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