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锦烟那日与檀玉去拜访了何老爷子后,她等了两日毫无动静便知自己的事情没了着落。于是又开始想别的法子,也寻了许多人皆是无果。后来又上门拜访段晋鸿几次,段晋鸿一直闭门不见。
事情一筹莫展,她自己也累得精疲力尽,索性待在宅院里歇息。
然而,这日她将将起床吃早饭,就听得婢女来报,说城外别庄何家来人了。
苏锦烟眼睛一亮,这个时候来人,那定然是事情成了,于是赶紧起身去花厅见人。
何家下人得了老爷子吩咐,态度恭恭敬敬的:“苏东家,我家老爷说您的事他应下了。”
“我家老爷还说了,明日便是善堂每月一次议事的日子,届时愿与苏东家一同前往。”
“多谢。”苏锦烟道:“回去转告何老爷子,明日苏某定准时赴约。霜凌,赏他银钱。”
“好勒。”霜凌从摸出定碎银递过去。
小厮一看竟是十两,心里暗喜,又恭敬地行了礼才退出去。
事情峰回路转柳暗花明,苏锦烟心里着实高兴。过了一会儿,她吩咐道:
“霜凌,替我备礼,我要去县衙一趟。”
苏锦烟去了趟县衙,但衙役说檀玉出门办事去了,城西百姓闹事差点弄死了人,由于事情影响恶劣,檀玉亲自查探去了。
苏锦烟没什么事,索性也过去看看,正好在一家铺子门口见到檀玉。
他此时穿着一身靛青官服,头戴乌沙,与往常的如玉公子模样相比,又多了几分沉稳和内敛。
地上跪着一男一女,苏锦烟从百姓口中东拼西凑地了解了事情原委。
女子成亲多年无子,婆母早就得知是自己儿子身子有问题,但一直指责儿媳妇不争气。这女子后来偷偷跟隔壁的鳏夫好上了,如今有了身孕被婆婆大骂,女子便将丈夫不能生育的丑事抖落出来。
丈夫知道后欲将女子打死,结果反被鳏夫敲了一棒,瘸了腿。这事闹得街坊邻居皆知,纷纷指责女子不检点要将其浸猪笼。
檀玉得知后,特地跑过来教化民众,直说浸猪笼是杀人犯法之举,谁若是做了这事便要下大牢,民众这才熄了怒火。可女子出墙之事却不得饶恕,更何况那姘头还将女子的丈夫打伤了,女子的婆婆哭着喊着要檀玉主持公道。
檀玉说话不急不缓,字字清晰,道理简明,虽是新官才上任,已然有了官威。过了许久,檀玉让衙役将伤人的鳏夫和那女子带回县衙审问。
事情解决完,他松了眉头,然而才转身就见苏锦烟站在不远处。
“阿丸怎么来了?”檀玉惊喜道。
“特地来见檀玉哥哥。”苏锦烟打趣他:“檀玉哥哥看着就像个青官的样子。”
檀玉笑:“阿丸来找我有何事?”
“今日何家来人了,说何老爷应了我的事。”
“这是好消息。”檀玉高兴,同时也疑惑:“何老爷子为何又同意此事了?”
苏锦烟想了想,说道:“兴许是因为檀玉哥哥。”
“此话怎讲?”
“何老爷子此人生性多疑,有谋而无胆魄。”苏锦烟分析道:“我初来荷州,毫无根基,何老爷子定然对我是不信任的。但时隔这么多日却突然答应了这事,恐怕还是看了檀玉哥哥的面子。”
“可若是看我的面子,为何当时不同意?”
“想必也是权衡了许久罢?”苏锦烟其实也想不通,唯一能想到的也就是这个理由了:“毕竟比起我,檀玉哥哥一县之主的身份更可信些。且你是官,虽不掌管商市,但何老爷子卖了你的面子,往后办事也多条路不是?”
她们做生意的最是讲究人脉关系,想必何老爷子也是考虑了这点。
“所以,”苏锦烟笑道:“我定要好生感谢檀玉哥哥一番。”
两人站在人群中,她笑语嫣然,身上的气息是尉迟瑾从未见过的温婉。
这让隐在布料摊子后的尉迟瑾心里难受。
他听说苏锦烟来了西城,本是想来见她跟她说善堂的好消息。却不想,刚来就听到这么一番误言,倒是让他之前准备了一肚子的话没法说出口了。
耿青也为他家世子爷可惜,低声道:“世子爷,要不,属下替您去解释解释?”
可尉迟瑾不屑。
解释什么?说这事是他出力帮的忙,而不是檀玉吗?
如此一来倒显得他尉迟瑾多斤斤计较似的,他丢不起这个人!
可这会儿心里又憋屈得很。
过了一会儿,他转身吩咐:“回罢。”
为了她的事,他这几日昼夜赶路,甚至连早饭都没来得及吃,兴冲冲来找她,却是看见这对狗男女公然在大街上卿卿我我。
尉迟瑾只觉得憋屈得要炸!
尉迟瑾憋着一肚子的火回到住处,看见婢女们端着碗黑乎乎的汤药后,怒气更是烧到了极点。
他忍了忍,又忍了忍,就在周围的人以为他要发火时,他还是咬牙接过药碗一口喝下。
尉迟瑾觉得自己总不能这么继续病着,一来耽搁事,二来带着病容见苏锦烟也实在减损英姿。尤其是看见那个檀玉唇红齿白小白脸的模样,实在刺眼得很。
“世子爷,”耿青进来问:“午饭做好了,可要现在吃?”
“嗯,”他沉着脸问:“她可回了?”
“夫人还没回呢。”
“为何这般久?”跟那个小白脸就这么有话聊么!
“呃...去县衙了。”耿青赶紧解释道:“夫人应该是有事与那檀玉公子商量。”
闻言,尉迟瑾沉默地闭了闭眼,而后一个用力,手上的茶杯“啪”一声脆响,碎了。
耿青心里大骇,他还从未见过他家世子爷这般生气的模样。
尉迟瑾下颚收紧,线条冷硬得仿佛结成了冰,凸起的喉结也缓缓滑动,仿佛极力忍耐着什么。
没过一会儿,他摊开手掌,碎裂的瓷片染了鲜红的血掉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