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和现代社会里某些情侣夫妻之间互称“x老师”“x医生”等等这样的情趣有什么区别。
见她还在走神,陈眠生眼尾微微上扬,曲起指节在她桌面上叩了叩,又笑开:“怎么还呆着?”
斐颜耳根一红,小声道:“以后不准那样叫我。”
“哪样?”陈眠生敛着眼尾沉吟片刻,继而摆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噢,斐大夫?”
斐颜瞪大眼睛:“都说了别这样叫我了。”
陈眠生丝毫没觉得哪里不对:“你不是说,在你那里,你也是个大夫么?”
斐颜:“我们那儿不叫大夫,叫医生。而且我也只能算是半个医生。”
“这样啊,”陈眠生眼睫微垂,似乎是在接受这个新鲜的词语,“那我该要如何叫你,斐医生?”
为防其他人发现陈眠生和斐颜能够不用哑语就可以进行交流,陈眠生说话声音一向压得很低。
再加上他声线本就慵懒低沉,简简单单“斐医生”三个字仿佛是在勾斐颜的魂儿。
斐颜:“......”
更像了啊。
她羞极:“陈眠生你是故意的吧?”
陈眠生望着小姑娘涨红的脸颊,表情一脸无辜,实在难以判断出他话里的真假:“我怎么了。”
另一头。
阿初磨着药,视线不住地往陈眠生和斐颜那边瞟:“顾哥,你说掌柜的和他这表妹是在干什么呀,我感觉他们关系好像还挺好的样子。”
顾五只看了一眼就匆匆移开视线。
就冲陈眠生对斐颜的这态度,他就能看出陈眠生揣着什么样的心思。
这关系能不好吗?
他侧头瞥一眼完全处于状况外的阿初,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嘴上却道。
“你管那么多干什么?想看怎么不自己直接凑过去看?药磨完了吗?信不信我让掌柜的扣你工钱。”
致命三连问加工钱的威胁让阿初瞬间收回视线。
“我错了顾哥,这就磨,这就磨。”
变回了人形后,斐颜也不好意思再在药堂里睡上一整天。
陈眠生特意让顾五去镇上的家具铺做了套新的桌椅放在药堂里,这样斐颜也能同他一样,最起码,还能够抱着医书看来消磨时间。
只不过斐颜简单读了会儿书后,思绪就逐渐飘远了。
她单手托撑着脑袋,眼睛一眨不眨地歪头望着那些在柜台前拿药的病者,若有所思。
她会医术,陈眠生这儿开的是药堂,有药堂的地方就会有病人。
而她的当务之急则是赚钱......
直到耳边突然响起一个女声:“你就是陈掌柜的表妹吧?”
斐颜的思绪戛然而止。
她偏过头,抬眼望见站在面前的女人,表情茫然一瞬,迟疑地点了点头。
“我是,请问您是?”
看清斐颜的模样后,林氏将她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目光在橘色襦裙上停留片刻,眼里的惊艳之意一闪而过,随即开口道。
“我是林氏成衣店的掌柜,小姑娘若是不介意的话,喊我一句林婶就行。你这衣裳还是陈掌柜在我铺子上买的呢。”
斐颜顺着林氏的视线看向身上的襦裙,恍然大悟:“林婶好。”
她想了想,又补上一句,语气真诚:“您这衣服做得真漂亮。”
闻言,林氏立马弯眼笑起来:“小姑娘嘴可真甜,你是不知道哟,当时陈掌柜上我铺子里说是要买女人衣裳的时候,还把我给吓了一跳。”
“我说呢,原来是给你买的。”
两人说话期间,周围等着拣药的病者察觉到了这边的动静,也跟着凑热闹似的聚了过来。
听见林氏说的话,有人道:“谁不知道陈掌柜来咱们镇子上这么些年,从来没跟哪位姑娘家走近过,想想就猜得出来,衣裳的主人肯定和陈掌柜的关系不一般呐。”
说话的是个人高马大的糙汉子。
林氏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哼声道:“就你聪明,我看前两天镇上传着说陈掌柜喜欢穿女人衣裳这些事的时候,不就属你传得最凶?”
闻言,那大汉脸一红,颇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嗐,我这不是跟陈掌柜不熟么,大家伙儿都这么说,我就也......”
许是觉得有些丢面子,大汉又嚷嚷道:“先前大家都不了解陈掌柜,传成这样又不是我一个人的错。”
说罢,他转头看向斐颜:“小姑娘,话说你不是陈掌柜的表妹么,你们肯定很熟吧?”
突然被点到名的斐颜一愣,生怕说不熟,他人会怀疑他俩的关系,斟酌片刻后才回答道。
“我和表哥的关系挺好的。”
“那你晓不晓得陈掌柜是怎么变成这个样子的喏?”旁边的妇人立马出声问。
“不瞒你说,陈掌柜刚来咱们镇上那会儿,病得那么厉害,还是个聋......还听不见,其实咱们镇子里好些人看到他,都还挺怕他的。”
斐颜抿了抿唇。
妇人的话说得这般委婉,可斐颜心里清楚得很,这样的情况哪里仅仅是发生在陈眠生刚来镇上那会儿呢。
他来东风镇少说也有好几年光景。但她到这个世界,也不过才几个月的时间,情况却依旧如此。
其中陈眠生遭受了多少排挤,又哪是这么三言两语就能简单概括过去的。
问她陈眠生是怎么变成这个样子的?
可是她也好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迎着众人希冀的目光,斐颜缓慢摇了摇头。
“我是在表哥这样过后才逐渐和表哥熟起来的,至于其中具体缘由,我也不知。”
失望归失望,最边上一位中年男子又问。
“那你能和我们讲讲陈掌柜的其他事么,陈掌柜平日里虽然看起来挺平易近人的,但俺总觉得和他距离远得很,说不上话,也不敢和他说话,还挺好奇陈掌柜是个什么样的人嘞。”
闻言,斐颜心里微动。
陈眠生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她抬眼看着围在身边的众人,眨了眨眼,毫不迟疑地开了口。
好巧不巧的是,此时陈眠生正好从后院进来。由于设定的作用,斐颜说的那些话,他全都听得一清二楚。
他听见小姑娘一字一句道。
“表哥他人很好,待人温和,心底也很善良。他从来不计较自己的利益得失,只想着这样做或者是那样做的话,能不能多帮助到一个人。”
“他曾为了让一位老婆婆早些回家,花大价钱买完了那位老婆婆摊铺上的所有东西,哪怕那些东西他根本就不需要。”
“他自己虽然身体不好,但也在尽力做着善事。他以前为无家可归的小童送去过吃食和冬衣,还想尽办法地想要为那些小童找到住处。”
“他也不在乎别人的想法,哪怕别人因为他的身体状况说他的各种不是不好,哪怕又不是他自己想要变成这样的,可他从来不往心里去,反而以善相报。”
“我很幸运,能有他这样的表哥。”
在场的其他人都当这些是在陈眠生还没到东风镇之前,他和斐颜两人在其他地方有过的经历。
只有陈眠生知道,斐颜口中所说的这些,都是她还是只小猫儿的时候,她陪在他身边、同他一起经历过的那些事。
她将这些微不足道的细枝末节全都记在心里,并在这时候拿出来,向其他人证明诉说着他的好。
陈眠生倚在门边,目光深深落在还在滔滔不绝说着话的小姑娘的背影上。
良久,他微垂下眸子,轻呵了声。
笨小猫儿。
她说她很幸运,有他这样的表哥。
那他陈眠生又何德何能,能遇上像斐颜这样的宝贝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