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二人不曾想到,他们口中谈及的二皇子,就在今晨,服毒了。
递消息的乃是暗卫营中的一员,将消息带给青山之后便候在了门外等着谢不倦唤他。
待谢不倦听过了暗卫所说,面上却没什么神情,二皇子自幼便兼有高傲与软弱,这样的性子一旦受挫便很难爬起来。因此他身残之后一蹶不振,多次寻死都不成。
不仅谢不倦这边多番阻挠,殷家也不会让他死。
可现在的事实便是,二皇子不知怎么弄到了一瓶药,如愿以偿了。
“不是说看紧他么?”
暗卫闻言连忙跪地请罪,“殿下,我等日夜交替守着二皇子府,并未发现可疑人等,因此实在不知是哪一处出了纰漏,还请殿下治罪。”
“罢了。”谢不倦微微摇头,“让他走吧。”
如今再想二皇子,以及从前的桩桩件件,谢不倦竟不觉得恨。
他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身边也有很好的人在陪着他,而二皇子的生命却戛然而止,于痛苦中结束了。
二皇子服毒一事在谢不倦这里不过一处小小涟漪,却在朝堂上掀起了轩然大波。
大乾开国一来,这是头一个服毒身亡的皇子。
令人咋舌。
而皇上对外是很疼爱二皇子的,这次也不例外,在朝上便掩袖哭泣起来,先是自责了一番,而后飞快地让火烧到了殷相那里。
皇上抹了抹眼泪,哀伤道,“这孩子,自从知晓自己摔断了腿,便绝望不已,好在朕与殷爱卿对皇儿关爱有加,好说歹说将他劝住了,他也答应了朕要好好过日子的……”
“不巧,我这皇儿忽然有后了,本是喜事一桩,但皇儿情形不同,他盼着朕与殷爱卿关心他啊,我们却满心想着皇孙,殷爱卿前段时间更是,张口闭口的皇孙。”
群臣听出皇上这是要向殷相发难,顿时噤声。
谁知皇上话头一转,并不斥责殷相,反倒说起立储之事来,“朕原本还举棋不定,不知该立谁为一国储君,眼下这情形确实不容朕再犹豫了。不倦——”
谢不倦抬眸,目光清浅地往上落了一眼,而后从容出列。
“不倦,这个位置唯有你能胜任了。二皇儿生前最亏欠的便是你,若他九泉之下知晓是你做了这一国储君,想必死能瞑目了。”
群臣:“……”
殷相脸色黑成锅底,当即出言驳道,“皇上且慢,此时臣有异议。三殿下身份尊贵,然而中途走失过数年,这其中有诸多变数,臣难免会有所担忧……”
这是在质疑谢不倦是否是真的三皇子了。
“再者,皇长孙血脉正统,又有高人批命,言他命格贵重,皇上,此乃天意啊!”
因为皇长孙还是小小的婴孩,拿不出什么功绩与谢不倦相争,便唯有拿虚无缥缈的批命来说了。
“殷爱卿,朕自然也喜爱那个孩子。不过他还未出生时,二皇儿说好了会好好地活着,他出生之后没多久,二皇儿便走了。殷爱卿,这孩子或许命格贵重,但太贵重了,克父克亲啊。”
殷相顿时一口老血喀在喉头。
再看金台之上的皇上,要说他有多厉害,自然算不上,这个皇帝给他造成的压力甚至不如刚刚回京没多久的三皇子。但要说皇上有多软弱,也不尽然,毕竟能隐忍这么多年,如今又毫不犹豫地给一个小小的婴儿背上克亲的名声。
皇上在意的,或许唯有三皇子。
殷相侧首去看谢不倦,他仍旧一副无波无澜的样子,好似成为一国储君于他而言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甚至装都懒得装。
反倒是皇上,似乎担心谢不倦还会拒绝,着了金公公拿来一卷圣旨,当场便唱念起来,立下大乾太子,群臣高呼万岁,又齐声道,“太子千岁。”
殷相见形势一边倒,唯有按捺住,掩下了怨毒的目光。
此时谢不倦上前领了旨。
“不倦,下月初一加服吧,回去之后府上可以改一改了,原本封上的几处地方也可以放出来。朕记得你封起来的梅园鹤园都是很好的地方,一直封着未免可惜。”
“儿臣遵命。”他的神情仍旧淡淡的,似乎也并不为皇上的话感到动容。
金公公又唱到,“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这是,户部的老尚书佝偻着背,上千递了致仕书,而后缓缓跪下,“皇上,臣老了,是时候回家享受天伦之乐了,臣大半辈子过去了,而今只有这个愿望,望皇上应允。”
皇上从展开从金公公处递来的奏折,上面字字句句都在恳切地说他有多么多么力不从心,想要立马告老还乡,含饴弄孙,过上清闲日子。
看了看老态尽现的老尚书,皇上忽而睇了谢不倦一眼。
只见方才立储都面不改色的人,现在听到老尚书要致仕,竟然很是关切地看过来,神情也比立储的时候活泛一些。
皇上顿时起了逗弄之心,“爱卿,朕离不得你,户部也离不得你,不如再坚持坚持,这位置再坐上一两年?”
谢不倦神情微变,却没说什么,倒是老尚书不敢置信地往上看了一眼,而后哀嚎一声,抹泪道,“皇上,老臣当真没有几年了,孙子都长大了还没好好抱上几回……皇上就放臣回乡罢!”
皇上嘴角微抽,也不知前些日子一拐棍把街上的小贼“啪”地拍倒的老人家是谁,竟好意思说自己时日无多。
再看谢不倦,已经恢复淡然神情。
皇上又说,“爱卿,你若是找不到人接替你的位置,朕如何放你走?”
“这,这……”老尚书冥思苦想,险些就要将自己地下的两个侍郎推出来了,只是他心知这二人都是精于算计之人,恐怕并不合适,他虽然致仕心切,但也不能这么坑皇上啊。
正在老人家左右为难之际,忽地有道温雅公子声将其解救出来,老人家如闻仙音。
“父皇,举贤不避亲,儿臣倒有一个合适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