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桐鸣有些无语,他只是还没找到说话的时机,咋就成哑巴了?
况且,张君傲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还需要他再表达什么呢?
但势比人强,也得照做不是吗?
把身后的背袋放下,将里头的杂物逐一取出,实际上也没几样物件,光是一张毛巾毯,就占了绝大部分的空间,剩下的就只是搪瓷口杯、铁饭盒......等小玩意。
至于张君傲拎着的藤箱,里面同样有一张叠成方块的毛毯,一些生活小用品,相比之下最特别的,就还有一本书。
那是一本精装版的小说,封面上有烫金的字样,以苍劲有力的笔画勾勒出书名:《我们自风暴中诞生》。
这是一本战争题材的传记小说,主角是一名传奇飞行员,讲诉的内容也与空军士兵的战斗事迹有关。
张君傲把箱里的毯子一把抓起,故意抖动了几下,耸肩道:“长官你看,东西就这么多了,没什么值钱的!”
老兵油子似乎听出了话里的另一层意思,变得更加黑脸地说道:“好你个小犊子,学校里教你怎么说话的呢?老子一个吃军饷的,难道还会问你们两个臭毛孩要钱不成?”
“当这里是什么地方,土匪窝吗?”
张君傲沉下目光,没有说话,他的沉默,却是耐人寻味。
这时,陈桐鸣意识到,自己或许还是得说点什么,稀释一下这阵愈发紧张的气氛。
为此,陈桐鸣只得向那名老兵油子低眉顺目地恳求道:“这位长官,我俩在战乱发生的时候,就已经与亲人失散了。”
“起初,跟着一群陌生人逃出城,但半路嫌弃我们走得慢,又给丢下了。逃难至今,好不容易现在还能剩口气,又累又饿,您就行行好,放我们过去,让咱进城讨口吃的吧?”
听到这份恳切的哀求,老兵油子不自觉地挺了挺腰杆,微微扬起了下巴,就连嘴角都展露出了些许真心笑意。
那种令他倍感愉悦的心情,渐渐复苏了。没错,就是那种高人一等,能够施舍人怜悯的姿态,又回来了!
老兵油子歪着脑袋微微点头,斜视着陈桐鸣,冷笑道:“呵,你不是哑巴,还挺会说话!要是早这么态度诚恳,不就放你们进来了嘛!”
“但是,现在嘛……我还是觉得你俩,很可疑啊!”
光是听到这“但是”二字,被脱口而出,陈桐鸣就已经意识到,这有意的刁难,不会那么轻易就能得以解决。
老兵油子的目光扫向箱子里的那本书,故作深沉地道:“那是什么书?拿过来让我检查一下,万一这玩意,是洛国鬼子让你俩夹带进来的电台密码本。”
“嘿嘿……到时候定会有好去处,给你俩小子安排的,包吃包住呢!”
张君傲这会儿变得默不作声,弯腰从搁放在地上的箱子里,拿起那本有烫金封面的小说,举过栅栏,递交过去。
随后,静静地观望着,看眼前这位给这座城市把关门户的人,能够继续往他头上扣什么屎尿盆子。
他并不会对今天遭遇到的这种“怪事”,感到相当的意外。
这个国家,这个省份,直到这个城市会有今时今日的局面,肯定是能够从根本上,找到一些原因,厘清一些怪象的。
如果一个国家病了,那一定是大部分国人病了,对于病人而言,他们有什么怪事做不出来呢?
那老兵油子才把书翻了几页,就已经瞪大了双眼,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张君傲说道:“你们学校,还能教人开飞机?”
张君傲强忍住笑意解释道:“哎……这个,它是一本小说,讲诉空军飞行员的,属于课外书,不是教材!”
老兵油子继续低头看向书页,忽然他的眼睛微微眯起,冷哼道:“这上面那些什么夫斯基、什么弗拉米尔的人名,一串串的,还敢说你跟洛国鬼子没关系?”
此时此刻,面对这样荒谬的质问,张君傲实在没忍住伸手挠了挠额头,这种荒诞令人震惊!
“不是我说……您原来是看得明白,这书上写什么的呀?”
老兵油子一听这话,顿时就怒了,猛然合起手上的书,指着张君傲的鼻子说道:“臭小子你给我听好了,别以为他妈的就你上过学,搁这阴阳怪气地说话。”
“敢惹老子不爽,还真就让你俩进不来,跟条狗一样饿死在外边,信不信?”
张君傲摆了摆手,淡然笑道:“您误会我的意思了,我对长官您的文化水平,绝对没有半点质疑。不然,怎么能身居这等要职呢?是吧?”
闻言,老兵油子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军衣领子,昂起头,冷哼道:“那当然!”
张君傲接着说道:“我的意思是,既然长官您知道这是一本外国文学著作,就应该会想到,洛国人也有他们的文字。而您手上的这本,是咱们国文的译本,不妨再看一下书脊,看上面写些了什么小字?”
“是北川省出版社,对吗?我只是一个初中生,我不懂洛国文,可出版社里应该有人懂,您不是对查间谍很感兴趣吗?要不,拿去问问?”
“噗嗤!”
张君傲话音一落,在场的就已经有人笑出了声。
陈桐鸣如今正无奈着,他可笑不出来;老兵油子再次被奚落了一通,脸正黑,自然也笑不出来。
但其中一个站岗的士兵,实在是忍不住了,完全不顾同袍的脸面,笑了出声。
继而这份笑声有了感染,其余几名士兵也都放肆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