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马场
天景二十三年，夏。
昌靖侯府。
段柘昏昏沉沉，落水的后遗症让他深陷昏迷之中。
“你就是一个天生的贱种，竟然还敢肖想家产？谁给你的胆子！”
“不过是一个臭虫罢了，也配和我哥争？”
好像是一个小男孩的声音。
他是谁？
段柘有些迷糊地想着，他分明记忆中根本没有这一幕，却又觉得这样的场景，分外熟悉。
那个看不清脸的小男孩再次开口：“哼，不过是一个贱人生的孩子，以为进了段家的门，就真能够和我哥争家产了？”
明明应该是那样单纯的年纪，但他说出来的话，却像是淬了毒一般，让人听着觉得分外刺耳。
段柘越发的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此时此刻，他心里竟然也会生出一种愤怒？
仿佛从心底涌出了一股怨恨的情绪，恨不得马上将面前的人吞噬殆尽。
这个男孩是谁？
他的眼前一片模糊，哪怕努力地睁大眼睛，也无法看清那个男孩的长相。
只能恍惚地看到男孩殷红的唇不断开合，吐出一个又一个恶毒的字眼。
“真是不知道你这种人还有什么资格活在这个世上！你出生的时候就该死了！害死你妈，又要来害我哥！”
段柘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却本能地想要摇头，想要说不是。
但他眼前男孩的脸却越来越扭曲，他只觉得四周的环境开始变得光怪陆离，眼前的一切都变得虚实难辨，只有耳边还有清晰的咒骂声……
“公子？公子！”
段柘猛然睁开眼，深吸了一口气，但很快就被呛到了，倚在床边狠狠地咳起嗽。
“咳……咳咳。”
“公子？公子你没事吧！”
他咳得眼里泛起了泪花，眼前就仿佛在梦中那般模糊。
“没事。”
段柘嗓音沙哑地开口，但他那苍白的脸色一眼就能让人看出来，哪里像是没事的样子？
床前的老仆心里一阵心疼。
他们家少爷从小父母双亡，寄住在亲戚家里，说一句寄人篱下也不为过。
人都说寄人篱下的日子不好过，他们家少爷虽然乖巧懂事，但他有这么一副多病的身子，主家早就对少爷不太满意了……
段柘淡淡开口，打断了老仆的思路。
“端杯水。”
“是。”
段柘用手摩擦着手中瓷白的杯子，静静地沉思着。
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做这种梦了。
从他五六岁时候开始，就经常有一些他从来没有见过的场面出现在他的梦中。
有的时候是一个到处亮满彩灯的世界，有的时候是一个装修有些怪异的房子，有的时候又是在一些四四方方的建筑里，有的时候是在灰白色的街道上……
更多的时候，就是他刚刚的梦中那样，被人殴打、嘲讽、讥诮……
梦中凌辱他的人，每次都说着差不多意思的话，但却是不同的人。
只是他刚刚梦中那个男孩，是出现频率最高的。
段柘轻轻地喝了一口水，他明明从未见过梦中的那个世界，却觉得有些分外的熟悉……
自从他上次落水以来，梦到这些东西的频率明显高了许多，并且竟然能够逐渐串联起一个完整的故事！
“公子，闻家的小世子来找您了。”
身边的老仆开口。
段柘把水杯放下，暂且把梦中的事放到一边。
“他来做什么？”
老仆：“您忘了，前几日你还答应闻小世子去马场呢！”
段柘在心里仔细回忆了一下。
果然有这件事，不过那是他落水之前的事情了。
他落水之后就大病了一场，在床上躺了好几天，后来就一直频繁地做梦，甚至都没有时间去寻找害他落水的凶手，又哪里会记得那么久以前和别人约定的事情呢？
“把他请到客厅去，我待会儿就来。”
老仆领命而去。
段柘垂下眼眸，看着杯中热水袅袅升起的白雾。
闻小世子家世显赫，未来会是他在京城上行走的一个好靠山，现在还不好得罪。
“阿段怎么还不来啊？是不是你们这群刁仆没告诉他是本世子来了？”
段柘还没走进会客厅，就听到里面传出一声娇纵任性而又不失少年意气的声音。
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就听到里面的人的声音越来越大，甚至变得有些刻意。
一听就知道是故意的。
段柘轻轻笑了一声。
果然，他刚刚笑出声，里面的人就好像知道他来了一样，两三步就蹿了出来。
“阿段阿段！你可算来了！今天我和京中的几位公子哥约了去马场跑马，特地来找你一起去！”
人刚到眼前，他那张大嘴已经闲不住地嚷嚷起来。
段柘欣然应道：“我自然是要去的，多谢小世子还能记得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