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秋等文考士子,自文华殿中脱离而去。
而洛离和梁温以及左白鹿,则作为此次殿试的主考官,将他们递呈上来的试卷,加以批改。
实力达到六品之上,相较于普通人来讲,就已是有了极大的蜕变。
因此这一百三十份卷子对于洛离三人而言,不过只是一眼,便能尽明其中之意。
再加上洛离方才神念遮盖整座大殿,早就将众士子的答卷略略的看过了一遍,所以这批改工作,并不会浪费他多少时间。
此时,文华后殿。
一炷香过,当宰相梁温将手中最后一份试卷放下,三人已是将这些考卷交叉审核了完毕。
工作结束,洛离脑海中回忆起了方才的各份考卷,心中已是有了自己的答案。
于是,这身穿一身黑色大氅的青年,敲了敲桌子,便轻咳出声,道:
“两位卿家,你们觉得这次的殿试科考,咱们该在这些士子里,挑选谁作为此次殿试的前三名?”
说罢,洛离手掌也未停歇,反手提笔便在这次殿试的参与名单上,划出了三十道名讳。
殿试作为州郡县三考之后的最后一道考试,由洛离亲自主持,挑选出来的都是大夏未来真正的肱股之臣。
待到殿试结束之后,肯定是要授予官位,叫这些士子们可以充分发挥自己的能力,所以第一次殿试人员,不宜太多。
三十上下,刚刚好。
而这,也正是梁温和左白鹿阅卷之后,大都赞同的人选。
虽然这些士子们都是人中龙凤,自大浪淘沙中卷出来的,但只要是人就会有高下之分。
他们的答卷尽管都算优秀,但彼此之间总归还是互有差距的。
因此择优录取挑选三十份,并不算有多困难。
当洛离询问的话语落下后,一侧的梁温捋了捋下颌长须,略微思量片刻,从一侧的卷子里抽出了一份,继而抖了抖,随后呈现于洛离面前:
“陛下,您觉得这份试卷如何。”
“吕文书,元州华阳吕氏,也算是出身显赫,更难得可贵的是,此子即使是世家之人,这份才学却也不浅,对于这考核三问都有独到的见解,也算是别树一帜了。”
“以老夫来看,此子的答案在这一百三十份卷子里,也算是极为上乘之作,可列为一甲的有力竞争者。”
看着老者俯身递来的卷子,洛离颔首点头接过,不置可否。
这份卷子他看了,确实不错。
吕文书此人虽出身世家,但自身才学也是一等一的,第一题的介绍,第二题的策论,甚至于第三题的评价帝王,都能不出纰漏,极为难得可贵。
尤其是在点评洛离功过之后,其还即兴的作了一首歌功颂德的诗文...
俗话说得好,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虽说洛离平素里也对讨好之言无感,但此子属于既有才学,又会处事的那一类人,二者相互结合结合,倒也不失为加分之项。
“誓灭草原出凉关,征程万里凯歌还。拓新疆域靖天下,广阔山河视野宽。戡乱怀柔邦本固,抑豪扶弱与民安。武功文治万方乐,日月朝朝仰帝颜...”
看着那卷末的歌颂诗文,洛离扯了扯嘴角。
如果不是他心里有更加中意的人选,他确实想要点此子为殿试第一人。
毕竟这种又有才学,又懂得吹捧和敬仰的臣子,哪个君主会不喜欢。
只可惜,在洛离心中,这吕文书的卷子终究还是差了些许。
一侧的左白鹿,在见到梁温对着洛离提出建议,看着洛离不置可否的表情,微微一笑后,也从案桌上抽出了一份试卷,对着洛离道:
“陛下,不妨看看这份卷子。”
“此子名为沈秋,生于普通寒门,自幼喜读书,精通经史,天赋异禀有过目不忘之能,而且据我来看,有关于第二题的见解,此子的作答其实是最好的。”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沈秋对于草原的见解,有其自己的独到之处,而且最关键的是,此子竟还主动请缨,愿跨越千里入草原,替大夏与陛下教化草原。”
“这种决心和毅力,天下也不多见,殊为可贵。”
左白鹿的话语之中,蕴含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赞赏。
事实上,这沈家子所参与的州试,就是在皇城脚下举行的。
而当时左白鹿,当仁不让的便是这中州州试的主考官,理所应当沈秋的卷子,便呈给了左白鹿过目。
也因此,其得到了左白鹿的赏识。
以左白鹿的眼光来看,这沈秋身上有着常人所不具备的品质。
那股子认真的品质,纵观左白鹿这么多年所见之人,都罕有人可以做到这般地步。
而恰恰修行文道,最需要具备的品质就是知行合一。
只需一眼,这位以文入天象的学宫祭酒,就晓得若是此子修行文道,那必然是能够突飞猛进,在短时间内达到别人所达不到的成就的。
所以若是大夏殿试点其为一甲,绝对是名副其实,当仁不让!
看到那字迹整洁,一板一眼的沈秋二字,洛离沉吟片刻,露出了几分不易察觉的笑意。
这份卷子,确实是洛离查阅之后,心中最为满意的一份。
敢言和敢做,完全是两码事。
夸夸其谈纸上谈兵,纵使是叫全然不懂之辈前来,怕也能够说的头头是道。
但敢于在大夏第一次殿试之上,将敢行与敢做知行合一,却是只有一例。
草原百废待兴,谁也不知前景如何,而在天颜之前敢于义无反顾,愿为大夏前去披荆斩棘,将其彻底融入大夏,化为大夏的北境州郡...
此子即使不过单薄少年,可却亦有大气魄啊!
洛离不知道这名为沈秋的少年,到底是为了博得眼球,引起他的关注才去特意这样做的,还是真的因为他想要一心报国,以报国恩,才写出了这样一片文章。
他不知道。
但这却并不妨碍,他欣赏此子。
看到洛离虽未出声,但已是溢于言表的面容,梁温和左白鹿对视一眼后,就都明白了洛离的意思。
梁温面有欣慰,将吕文书的卷子复又收回。
吕文书的卷子固然不差,与沈秋的卷子相比,也是不分伯仲。
甚至于有最后的诗文加分,遇到投其所好的上官,就算是压着沈秋一头,也不算意外。
但问题的关键就在于沈秋的答卷,却是在无意之间,直戳入了洛离的心胸。
当然,也有可能是这位出身寒门的沈家子,早已深明帝心,这才投其所好作出了这样一份完美的答卷。
可无论是何原因,此刻都不重要了。
因为高下之分,已是昭然若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