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原来他和时屿十六年前就见过。
顾深想到十六年前那个骨瘦如柴满身伤痕的小孩，心脏就撕裂一般地痛。
他简直难以想象，整整十六年，时屿在时山身边水生火热.地长大到二十二岁，在那样艰苦恶劣的环境下，他就靠着想再见自己一面的信念，真的来到了他的身边。
时屿见顾深不说话，眼里的光亮一点点暗下去，他已经把实话说出来了，叔叔不愿意相信也没关系，毕竟他在别人的眼里一直都是一个只会打架的野孩子，在顾深面前，干净的时屿当了那么久，他也满足了。
过了不知道多久，顾深说话的声音已经有些颤抖，他哑声道，“你是什么时候恢复记忆的？”
时屿实话实说道，“当时跟梁易去商场的时候，被时山撞了，那个时候就记起来了好多，全部想起来，是在那次火灾的时候。”
顾深早已料到，他深吸一口气，语气因为生气不自觉地变得凌厉许多，“所以你恢复记忆很久了，但是什么都不说？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要自己瞒着不说？”
时屿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这是他最不愿意回答的问题。
时屿垂着眼睫，像是在整理措辞，等到他开口的时候他的声音有些嘶哑，“我不能说。”
顾深皱眉，“什么意思？”
“在你眼里，时屿就是一个，傻乎乎的，什么也不记得的小孩子，单纯，善良，这些都是他的代名词，当时我问你你喜不喜欢我的时候，你说喜欢，但是我想你喜欢的一定是你眼里的时屿吧。”
时屿垂着眼，不抬头，自顾自地说道，“如果没有发生这些事，如果时山不出现，我甚至想骗你一辈子，就当我前二十二年白活了，反正那些东西也没有什么好追忆的，以后我的下半生的记忆里，只有你顾深一个人。”
时屿缓缓抬头，眼底浸满泪水，声音逐渐哽咽起来，“可是……灰姑娘就是灰姑娘，十二点的钟声响了以后，一切都会变成原样。”
“时山不会放过我，我哪怕逃到天涯海角，他也能找到我，我藏不住的，永远藏不住的。”
被子上啪嗒啪嗒接住了几滴泪，逐渐晕开来，时屿吸了吸鼻子，脸都哭红了，“所以我今天晚上自以为是地去找时山，借着给他封口费的名义我想杀了他。”
“我没有多想，我就是想杀了他，他让我这一辈子过的那么惨，我就是不想让他好活，我知道杀人犯法，那我死了也得拉他垫背，如果我被判刑了，无论多重那我也受着，我已经见过你了，和你生活的这三个月我特别开心，这些就已经足够了。”
时屿看着顾深，声音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我就是这么恶毒，跟你眼里的时屿完全不一样。”
顾深听着时屿这些话，感觉心脏几乎要疼到抽搐，那种疼痛源于心脏，然后逐渐扩散，蔓延到身体的每个部位。
顾深看着时屿，可偏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的小狗这二十二年太苦了，都把他逼成什么样了。
“这些就是我全部要说的话，”时屿掀开被子，慢慢挪着下床，他晃晃悠悠地再顾深面前站好，语气很低，“对不起，叔叔，我骗了你，给你带来了很多麻烦。”
“以后不会再发生这种事情了，我也……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了，实在对不起。”
时屿低着头，说完以后就拖着伤腿往外走，没有回头，他不敢去看顾深的表情，他害怕看见顾深脸上的失望和愤怒。
他跟顾深的缘分，应该也就这样了吧。
但是在他走出去不到三步的时候，却被人猛地从后面抱住了。
顾深抱的很紧很紧，紧的像是要把他嵌到怀里一样。
时屿被抱住的那一刻，眼泪瞬间止不住地往下掉，他被顾深勒的有些疼，可是却不想说，不想脱离顾深的怀抱。
顾深靠在他的肩膀上，声音低沉嘶哑，“别走。”
他将时屿转过身抱进怀里，他抚摸着时屿的后脑勺，气息都有些不稳，“你没有错，一点错都没有。”
“我是喜欢你，但是我喜欢的就只是时屿，无论这个时屿是个什么样的人，我都喜欢。”
“对不起，今天晚上我来晚了，我的小狗受罪了。”
时屿听着顾深说这些话，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就躲在顾深怀里哭了起来，像是要把这二十二年的委屈全部哭出来一样，说话也抽抽噎噎的，“叔叔……对不起……我不想骗你的，真的对不起……”
顾深听着眼眶都红了，“我知道，我都知道，以后不会再有这种事情了，别哭了。”
顾深也有些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他从巷子接到时屿的那一刻，他就丝毫没有怪过时屿骗他，他只是生气，生气为什么时屿自己扛着却不愿意跟他说，最后弄得自己遍体鳞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