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注意到尼诺的目光,一把将他拉近了最里面的杂货间。
门重重地碰上,母亲拉开了壁灯。
昏暗的灯光里,母亲的影子,烙出一片黑暗。
她手里攥着不知哪里来的剪刀,指着尼诺,只说了一个字:“脱!”
尼诺颤抖地解开斗篷。
“脱!
尼诺脱下T恤、短裤,最后仅留了一条内库。
但正是这条内库,彻底的激怒了母亲,因为内裤后面有一个洞,专门放他的尾巴
母亲暴怒无比。
她脸上的肌肉剧烈抖动,声音因激动而颤抖:“我叫你脱,你听不懂人话吗?!”
说着,母亲一把拽过尼诺。
轻轻一勾,内库脱离尼诺的身体。
再一翻,尼诺失去平衡,摔倒在她的腿上。
两股之间的尾巴,暴露在空气里,瑟瑟发抖。
“恶心!”她一巴掌打在尼诺的屁·股上,然后毫不客气的攥起他的尾巴。
刀刃拂过尾巴,冰凉刺骨,尼诺颤抖了一下。
“不要恨我,我是为你好!”母亲的声音沙哑了,眼睛渐渐充血发红。
“这里不是B区,这里是人类的世界!这里不接受甲壳人,更不接受半甲人!你留着这条尾巴,就是异类!”
尼诺慌了:“妈妈不要!不要,不要剪我的尾巴……”
已经迟了。
一瞬间,刀刃包裹住尾巴。
紧接着使劲一合,一道血珠飞溅出去,墙上撒下一片嫣红。
那条跟了尼诺七年的尾巴,消失了。
……
当天晚上,尼诺见到了照片里的人。
那是一个样貌普通的中年男人,看起来敦厚老实。
他怀里抱着一个漂亮的小女孩,模样比相片上还要可爱。
尼诺这才知道,这两个人分别是他的继父和妹妹。
母亲当年离开B区后,再婚了,一年后生下了妹妹。
这个白白嫩嫩的小女孩,娇憨可爱,眼睛一转,嘴巴一嘟,尼诺心都化了。
继父待尼诺不好不坏,礼貌客气的像一个陌生人。
妹妹不同,她毕竟只要五岁,是对一切都还好奇的年纪。
妹妹曾想接近他,但母亲和父亲都像见了鬼一般把她拉开了。
这一刻尼诺才知道,自己和他们不一样。
就算有着血缘关系,却也不属于同一个物种。
……
“有多久没见过了?”老李问。
“我不记得了。”
尼诺说,“她很小的时候,就被妈妈带走了,从那以后,我们再也没联系过。”
“嗯……”
老李有些头疼的抓抓脑门,“算了算了,还好政审不看重这个。下一个,你有过见义勇为的经历没?”
“见义勇为?”尼诺笑了。
……
剪尾之后,母亲给尼诺办理了身份证明,把他送进了学校。
尼诺当时只有七岁,正是读小学的年纪。
断尾之痛让他明白了,自己和别人的不一样,天然让他与这个社会隔了一道屏障。
降低存在感,是他在这个社会的自保方式。
无论是家庭,还是学校,他可以做到一天、一周、一个月不和别人说话。
曾有几个高年级的学生,为了证明他是否是哑巴,生生打断了两根扫帚。
至始至终,尼诺连一声闷哼都没有。
他们不知道,打断扫帚的痛,对于尼诺来说并不算什么。
他每隔四个月,就要经历一次蚀骨之痛。
因为,母亲要为他断尾。
尼诺的尾巴,就像蜥蜴一样,断了还能再长。
长尾的周期,是四个月至半年。
那个时候,尾巴就像发芽的种子,一点点冒出来。
到了校服遮不住的时候,就必须剪掉。
断尾之痛,如锯其手足。
随着年纪的增长,身体的敏感度逐渐上升。
有几次,在断尾时,尼诺生生疼晕了过去。
从昏迷中醒来之后,尼诺发现,身旁的血迹已经被擦拭干净了。
但他却已然身无寸缕,像条死鱼一样趴在地板上。
母亲就在客厅里看电视,将瓜子壳嗑的满地都是。
“醒了?”
母亲见他醒来,依旧面无表情,“那就把地板打扫一下。
伴随着咔嚓咔嚓的嗑瓜子声音,母亲继续看电视。
不知道是哪一天,母亲突然告诉尼诺:“你已经十四岁了,要学会自己剪尾巴了。如果不剪,你知道后果。”
这不是威胁,这是事实。
学校里曾发生过一件事。
例行体检时,一个隐藏在学生里的半甲人被发现了。
他当场就被退了学,悻悻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