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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父!”
“安东尼神父!”
模糊的声音在耳旁回荡,似乎有人在呼唤着什么。
谁?
安东尼是谁?
他搞不懂,他只觉得这些声音吵闹,干扰了他的安眠,现在的他很是疲惫,只想就此沉睡下去,至于能否醒来,在他看来,反而不重要了。
如今的他,并不理解所谓的“醒醒”“安东尼”“未来”等等词汇,以及它所蕴含的意义。
他更像是一个只有简单思维的生物,浸泡在略显粘稠的液体之中,被温暖包裹着,有水流掠过身体,就像女人轻柔的抚摸,安抚着他的精神,让他沉入黑暗的深处,就此长眠。
这样没什么不好的,是啊,没什么不好。
简单的思维出现了些许复杂的思考,紧接着复杂的思考勾出了类似梦境的情景。
对,自己不该醒来,自己就该这样一直沉沉地睡去。
一旦自己醒来,自己就要……就要面对什么来的?他不清楚,但能感受到那并不是什么好事情,面对这样的重压,现在的他更想去逃避,就像现在的处境一样。
昏昏沉沉地睡去,放弃所有的思考,就像一只野狗,需要困扰的事情,只有吃喝,除此之外什么也不重要。
这样很好,好极了。
“神父!安东尼神父!”
呼喊声更加清晰了起来,其中还夹杂着诸多的惨叫声。
他有些烦躁,只希望这些该死的声音赶快消失,可这些声音变得越发响亮。
“不……不,这样的地狱我受够了。”
他嘟囔着,紧接着那些噪音都消失了,一张冰冷的面具从黑暗之中浮现了出来。
“你要逃了吗?安东尼。”钢铁的面具对他说道。
“我?”他微微愣神,紧接着更多的记忆如海潮般涌现,声音带着惊恐,“我是……安东尼。”
“那么,你要逃了吗?”
面具继续追问着,安东尼看着这面具,原本精致华丽的表面,早已布满了数不清的划痕与裂隙,缝隙里堆积着污渍,鲜血也在其上凝固,留下了暗红色的纹理。
“逃……”
他呢喃着,身体忍不住地颤抖。
人都是脆弱的、懦弱的,哪怕是猎魔人也是如此,他们受到了秘血的升华,但就像炼金术师们说的那样,无论怎样的升华与提纯,至始至终,物质之中依旧有着些许的残渣,难以被剔除。
有人说那就是人类的本质,劣性的本质,如同印记般,牢牢刻印在灵魂之中。
“冕下……”
安东尼想起了这一切,为自己将要面对的黑暗感到恐惧,又为自己想要逃的念头,感到羞愧。
他被幽蓝的海水呛到了,剧烈地咳嗽着,几乎要将内脏都从喉咙里吐出般,猩红的液体融入海水之中,能听到哗啦啦的水声响起,很快他便向上浮去,冲破海面。
“哈……哈……”
安东尼剧烈地喘息着,眨了眨眼,燃烧的夜空近在眼前,身边的潮水退去,那是一股股猩红的鲜血。
“他醒了!”
有人欢喜地喊道。
安东尼试着起身,但浑身的剧痛令他瘫痪在原地,难以动弹,他能听到自己身体里传来的轻微响动,血肉在挤压着那些切进身体内的铁片,依托着本能,延续着安东尼的生命。
“怎么……了?”
勉强地偏过头,安东尼只看到一片燃烧的废墟,以及隐约的人影,四周的喧闹声不断,还带着炮击的爆炸声。
他没能死成,他仍在战场上,在地狱中。
“先别动!”
有人靠了过来,他跪坐在安东尼的身旁,用沾满污血的钳子,探进安东尼的伤口之中。
“保持秘血。”
他说着,费力地将深处的金属碎片取出,鲜血喷涌而出,而后被纱布立刻堵上。
在此期间,安东尼什么也没说,面无表情,如果不是他在痛苦地喘息着,其余人甚至会觉得安东尼死掉了。
“啊……这样吗?”
安东尼隐约地记起了什么,在那战斗的最后。
圣纳洛大教堂的防线,最终还是溃败了,源源不断的回魂尸从天国之门中爬出,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回魂尸们变得越发强大,它们无惧黑暗的威胁,尽情地释放着秘血。
到了最后,出现了诸多怪异的、如同百首妖魔的存在,猎魔人们抵抗的很艰难,彻底溃败的那一轮攻势中,圣纳洛大教堂开始了崩塌,天国之门碎裂了,妖魔们从破碎的砖石间爬出,包围了他们。
安东尼以及其余猎魔人得以幸存,依靠的还是几名猎魔人的牺牲,他们步入了黑暗,在失去理智前,阻拦住了追击的妖魔。
然后……然后便是在七丘之所内的缠斗,至于之后的安东尼便记不太清了。
最后的画面里,他只看到从四面八法袭来的回魂尸们,它们手握着布满裂隙的、斑驳的钉剑。
安东尼规避格挡了诸多的攻击,但这接连的战斗,终于拖垮了他的身体。
数不清的钉剑里,有一把越过了层层的防御,贯穿了胸口,擦着心脏划过,险些将他杀死。
好在本能依旧在顽强地求生,秘血始终保持着炽热,令他从重伤之下,捡回了一条命。
“这是哪?”
安东尼转过头,这四周有着些许的营帐,还有着诸多和安东尼一样,倒下、正被照顾的伤员。
“阵地,圣堂骑士团的阵地中,现在妖魔正在冲击外围的防线。”
一旁的猎魔人对安东尼解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