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敢回头去确认这些,只能紧跟着萨穆尔的步伐,眼前的猎魔人燃烧着炽白的焰火,成为了黑暗里唯一的一道光。
诺德能听到其他人的砍杀声,散落在街头周边的士兵与圣堂骑士们也意识到了情况的不妙,这不是寻常的暴动,而是受到侵蚀后的疯狂。
他们尝试着自保,但在压迫过来的人群下,他们就像落于水面的雪花般,被轻易地溶解,消失在了拥挤的人群间,当这些沉重的步伐踏过,地面上只剩下了破烂的甲胄与满地的碎肉。
这样的情景正在翡冷翠的每一个角落里发生着,尚未来得及撤离的人们,躲藏在房屋的阴影里,用所有可以利用的东西堵住大门,逃离的人们则纷纷抛下了自己的行李,只为自己能逃的更快些,他们扑黑暗的荒野里,朝着群星的方向奔跑。
在他们的心中,莫名的恐惧变得越发的强烈,甚至在某一刻,他们能在黑暗里看到猩红的百眼,正窥视着他们每一个人。
侵蚀的影响比萨穆尔预想的还要恶劣,它会继续向外围辐射着,就像一场巨型的无形风暴,先是翡冷翠,然后是周边地区,乃至整个神圣福音教皇国都将陷入黑暗之中。
萨穆尔撞开层层的阻碍,在密集的楼群间穿行,以此躲避街道上拥挤的人群……不,此刻已经不再适合用人类来形容他们了,倒不如将他们视为妖魔,尚未完全异化的妖魔。
他并非没有能力与这些妖魔正面对抗,但萨穆尔需要保留体力,他需要活下去,因为他答应安东尼了。
秘血一点点地沸腾了起来,浑身炽热,几乎要完全燃烧。
“到上头来!”
萨穆尔转而朝着楼梯跑去,诺德只能喘着气,费力地跟在他身后。
“年轻真好啊……”
看着萨穆尔那迅捷的身影,诺德只能无奈地感叹着,他已经算不上年轻了,接连的砍杀,令他觉得身体重的不行,但他还不能停下来,现在停下来就是等死。
“这和年轻无关……我把这种力量之源,称之为秘血。”
萨穆尔的头从楼梯间探出,对诺德说道。
“秘血?我现在还有机会搞点那东西吗?”
诺德一边询问着,一边扒开身上的扣子与系带,反复了几次,他烦躁地用剑刃刺进甲胄的缝隙里,一把挑开,将自己身上的累赘脱下。
失去了防护,但诺德也轻松了不少,更何况他觉得这种程度的甲胄,根本挡不住那些怪物的猛击。
两人从窗户处翻上了房顶,楼群还算密集,高度差也没有太多,以两人的身体素质,能轻松地翻越。
“天啊……”
站在高处,阵阵晚风袭来,吹打在诺德的脸上,可他却感受不到清凉,风里尽是灼热与血气。
放眼望去,整个翡冷翠如七丘之所一般,陷入了无尽的焰火之中,四处的街道上,到处都是异化的人群,它们嘶哑着,摧毁着周遭的事物,有些士兵还在反抗,他们躲藏在了狭窄的小巷里,以此减少了极大的压力,可巷外还有着数不清的敌人,他们的防线迟早会溃败。
惨叫声回荡在这城市之间,诺德不敢继续看下去了。
“广场就在前方,走吧。”
萨穆尔判断了一下方位,声音不带任何情感。
“不,这还有意义吗?”诺德问道。
“我不知道,但我不想等死,这个理由可以吗?”萨穆尔理智地回答着,他走到房屋的边缘,准备一跃而起,“广场处还有着大量的圣堂骑士,虽然只是一群凡人,但利用好了,至少能在这座死城里,开辟出一个据点。”
“我们必须抵抗到最后,诺德。”
萨穆尔说着,越过了房屋间的缝隙,站在另一边,回过头看着诺德,诺德没有说话,而是缓慢地后退着,直到身影消失在了黑暗里。
他停顿了一会,转过身,准备一个人继续前进,可突然身后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响,萨穆尔回过头,只看到一道黑影在自己身前闪过……然后坠下。
“哇啊!”
诺德发出了一声惨叫,这间隙对他而言还是有些太宽了,就在将要坠楼时,萨穆尔一把抓住了他。
“你就不能说一声吗?”
萨穆尔咬着牙,费力地把诺德提了起来。
“我还以为自己能跳过来的。”
诺德后怕地说着,说是这样,但他还是想和萨穆尔比一比,毕竟他好歹也是千夫长,不过事实证明,猎魔人确实强大。
萨穆尔紧绷的神情,因为诺德这句话居然产生了些许的松懈,如果换个情景,他觉得自己说不定都能笑出来。
转过身,继续在屋檐间穿行,他们离广场很近了,近到呜咽的嘶吼声,与凄惨的哀嚎声也逐渐清晰了起来。
阵阵烧红的浓烟升起,穿过浓烟,混杂憎恶的声响越发清晰了起来,四周都是明亮的火光,它们宛如疯长的藤蔓,掏空了一座又一座的楼房,将它们烧成灰黑的残骸。
诺德紧跟着前方身影,恍惚间他甚至觉得自己在刚刚的某个瞬间穿过了“门”,现实与地狱之间的大门,现在他来到了血腥的噩梦之中。
“怎么了?”
萨穆尔突然停了下来,诺德跟了过去,和萨穆尔并肩站在一起,陷入了同样的沉默之中。
这样的沉默持续了很久,直到萨穆尔拔出钉剑,轻声说道。
“你呆在这里就好了,诺德,跟着去只是无意义的送死而已。”
“那你呢?你就不是送死了吗?”诺德反问着。
“我?我不一样,我是猎魔人。”
“猎魔人?猎魔人有什么不同的?我在圣临之夜里干掉了好几个猎魔人……当然是围攻。”
听到这,萨穆尔笑了笑,然后无奈地伸出手。
“萨穆尔。”
“很高兴认识你,萨穆尔,”诺德也伸出了手,和萨穆尔握在了一起,“如果我们是在别的时候认识的话,我一定会请你喝一杯。”
“只可惜,我现在好像只能陪你一起送死了。”
诺德嘟囔着看向前方,熟悉的美第奇广场已经变成了鲜血的地狱,竖立在一旁的雕像们破碎不堪,天使们的头颅被砸掉,只剩下无首的尸体,正中央,洛伦佐·美第奇的铜像还在挺立,可现在的它已经被染成了猩红的颜色。
地面上尸横遍野,仅剩的圣堂骑士们艰难地组成阵列,抵抗着袭击者,而那些袭击者们浑身赤红,带着尖牙与利爪,成群结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