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这骄傲的神情,好像那钟华是他弟弟。
钟寒“切”了一声。
来到山脚下,望着眼前一大片鲜红的彼岸花,免不了触景生情。
“上次亡城遭受重创,这片彼岸花也未能幸免,如今却又重新长了出来,难道小弦的怨气还是没有彻底消散吗?可是人明明都转世了……”钟寒心道。
他迈着深重的步子走上山去,满脑子都是第一次带着灵芊儿上山时的情景。
来到半山腰,却不见了逍遥观,眼前是一个四方亭子,亭子周围栽满了青竹。
高蟾道:“我们回到这里的时候,整个逍遥观都塌了,本来这道观就破旧不堪,无法重建,二城主说不盖也好,免得以后灵姑娘回来感物伤怀,就栽了一片竹子,曲径通幽,颇有禅意。”
高蟾接着引路:“城主,这边请。”
穿过竹林,钟寒顿住了,眼前这座宅邸似曾相识。
高蟾道:“是按照祥龙殿的格局建造的。”
钟寒见这匾额还是空的,问道:“钟华的主意?”
高蟾点点头。
钟寒道:“就叫寒芊殿吧。”
走进去后,钟寒恍如隔世,这里的一草一木是那么的熟悉,亭台楼阁错落有致,与祥龙殿不差分毫。
“他不会去天界把整个家都搬来了吧?”
“除了地上拿不起来的青砖,都搬过来了,白煦道长和景辉等几位前辈一起帮忙来着,沈阁主也没少出力。”
钟寒微微一笑,这小子也真敢做,天界也由着他。
“哥——”
青峰推着坐在木轮椅上的钟华慢慢走来。
钟寒一皱眉:“受伤了不老实待在房里,出来干什么?”
钟华开心地笑道:“早知道我摔伤了你才肯回来看我,我一早就把自己弄残了。”
钟寒啧道:“胡说八道什么呢?你住在哪儿?”
钟华指着前面的高楼说道:“住在霜颢阁旁边的梅园里。”
钟华一路叽叽喳喳,到处指给钟寒看:“哥,这间屋子里放着爹收集的宝物,天帝将国库打开,之前被抄的东西都还回来了。这里,放着爹收藏的各种兵器,现在由青峰管着呢。这里……”
“行了行了。”钟寒没兴趣听了。
钟寒忽然停住了脚步,钟华发现他正紧盯着一间屋子。
钟华道:“里面供着爹娘的牌位。”
钟寒进去上了一炷香,跪了一个时辰才出来。
当年钟家出事的时候,钟华不过是个刚断奶的小娃娃,什么都不记得。他将整个祥龙殿搬到亡城来,不过是想将天界的家还给哥哥,可惜,他不知道,两千年前那场劫难是钟寒心中永远无法抹去的痛。
他恨背后的主谋,更恨弱小无能的自己,所以这么多年来,他从没回过天界的家。
眼前的楼台水榭,周围的一草一木,勾起了年少时那段幸福的回忆,短暂且珍贵。回过神来,却是道不尽的心酸,填不平的愤恨。
“典苍流,一千年后,我会亲自去灵山接你,好好跟你叙叙旧。”钟寒咬牙说道。
眼前的五层楼阁宏伟大气,匾额上的“霜颢阁”三个字却有些秀气。
高蟾忽然出现,小声道:“二城主亲自写的。”
钟寒撇撇嘴,难怪。
“哥。”钟华在梅园门口叫他。
“等下把红梅都扔出去烧了,栽些桃花山樱什么的,这梅花不吉利。”
“为什么?四君子怎么会……”
“让你烧就烧,哪儿来的为什么。”
“哦,哥给我这园子起个名字呗。”
“千福园。”
钟华命高蟾准备了一桌子的山珍海味。
钟寒拿起筷子,只挑糖醋口的菜吃。
钟华道:“哥你也尝尝别的,还有,我收留的小妖,都是些安分守已的,就是真让他们去偷去抢,他们也不会啊。”
钟寒放下了筷子,转头瞪着高蟾:“都会告状了是吧?”
高蟾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钟华忙道:“哥,你别怨他,明天仲秋了,你陪我好不好?”
钟寒刚想说不,可看着弟弟这渴求的眼神,再看他绑着夹板的小腿,心软了下来,责备道:“多大的人了,还能把自己摔成这样?”
钟华羞道:“御剑的时候分心了。”
晚上兄弟二人在城里闲逛,百姓们都规规矩矩地叫声“城主”,钟寒没理他们,这亡城里没有灵芊儿,不管多么热闹,也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倒是钟华微笑着挨个跟他们打招呼。
不知不觉走到了一幢古香古色的茶楼前,里面传出来一阵柔美的琴声,钟寒驻足聆听。
箐娥见到门口出现的人,匆匆走了出来,跪在地上磕了一个头。
钟寒微微颔首,让箐娥给他沏了一壶茶,就是当年给灵芊儿沏得那种红茶。
茶的味道没变,变的是品茶的心情。
钟寒心里空落落的,原来家不是一幢房子一座城,而是一个放在心里的人,有她在的地方才是家。
这亡城,钟寒是一刻也不愿多待,只盼着仲秋赶快过去,好回鬼界陪灵芊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