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鼓再度抱拳敬谢,转身又对着李元锦说道:“元济,你那位徒弟端的是一表人才,年纪轻轻便有如此境界,你小心青出于蓝,师父的体面可要挂不住了。”
李元锦笑道:“做师父的体面,不都是在徒弟身上吗?”
众人相视大笑,再度谦让坐下,聊些乾元城中的风向之事。
众人来时金鼓就听到了说话声,卫医命的诊治刚一结束,便立刻来正厅致谢。只是他进了正厅,卫医命却没有跟着一起,慢条斯理的收拾完了药石金针,这才背着手踱步到了院中。
见到了韩新符,卫医命笑眯眯的说道:“臭小子,怎得是你送药来了?可是已经想好了,要来学我这一身本事的?”
韩新符起身相迎,口中称道:“卫医师,此事还没来得及跟师父说,容我禀告一声之后再向您回复可好?”
卫医命冷哼了一声,随意勾了勾手,便朝着存放药材的西厢房走去,来到门口转身见到韩新符依然静立不动,便没好气的说道:“傻愣着干什么,还不进来给我帮忙!”
韩新符这才讪笑着上前,张柏十分识趣的悄悄离开,顺手将院子的大门也带上了。
卫医命带着韩新符进了屋中,看着韩新符摆放的整整齐齐的药材,面上一沉嫌弃的说道:“你看看你看看,摆的这叫什么玩意儿?乱七八糟的,幸好我来的早,要是过了夜,这些药材的药性当时就要折损半成。”
说着话,卫医命蹲下身子,直接伸手开始扒拉那些剧毒药材,看的韩新符阵阵惊愕,他手上翻翻找找,嘴里也不住的挑三拣四,把对韩新符的怨气都发泄在了采药、备药人的身上。
“这是哪个砍柴的樵夫采的阴司铁线草?茎叶弯折,里面的铁线也断了,不能勾连阴司,还有个屁的毒性。这人得多外行,阴司铁线草这么直白的名字都听不懂?”
“瞧瞧瞧瞧,六眼腐骨蛇的毒牙都能给打断,简直是暴殄天物!这孙子别让我看见,不然我一定将他满口牙都拔了。六颗毒牙断了一颗,还怎么叫六眼腐骨蛇?”
“哼,看来看去,也就这几只‘阎罗叫’勉强能入眼,这乌嘴毒食鸟养的肥硕,看来已经将慈心果的毒完全吸收了,挺好。”
卫医命满嘴嘟囔,将那些看不上的药材挑拣出来喂给了乌嘴毒食鸟,这乌嘴毒食鸟也是来者不惧,管他什么剧毒之物全都以两片漆黑的尖喙扦食了个干净。
卫医命一边逗弄着小鸟,一边漫不经心的开口道:“小子,你知道乌嘴毒食鸟毒性有多厉害吗?就这小嘴一啄,管你什么金丹元婴,煅精炼气,都要疼的满地打滚,哭天抢地。”
“但是你看看,它在我手中怎么就这么乖巧呢?无它,老夫知晓一应克制它的方法,这扁毛畜生看我一眼,就知道必须要乖乖听话,否则就没它好果子吃。”
“还有那边的六眼腐骨蛇,在我面前连信子都不敢吐,我掰开它口吻看它毒牙也不敢挣扎,看它一眼就要盘伏起来,乖乖的给我窝在一边。”
“小子,知天地万物,用乾坤造化,运生死无常,医之一道也是大道本源天地至理。这份本事,你真就不想学吗?”
韩新符看着蹲在一堆剧毒之物当中,面色淡然的卫医命,抬手抱拳躬身下拜道:“卫医师再三相邀授法,新符要还是不允,未免有些太不识抬举了。今日权且僭越一次,容后再向师父告罪了。”
言毕撩袍跪倒,对着卫医命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口中称道:“卫师父,要是我师父怪罪,您可千万要帮我说几句话才行啊。”
是夜,韩新符就将卫医命要授他医道的事情告诉了李元锦,李元锦自然是欣然答应,甚至还有些懊恼的说道:“你这傻小子,当时就应该直接答应下来的,要是夜长梦多出了变故岂不是就亏了?”
“你不知道吗,卫医师的医道,那可是申山筑衣教和荆山岐家都求而不得的,你小子竟然还敢三番两次拒绝拖延人家,简直是有些不知好歹了。”
韩新符羞赫的挠了挠头,正准备说话,门外就传来了几下轻轻的叩门声,来人手法轻盈节奏舒缓,师徒二人一听就知道外面是谁。
韩新符见师父轻轻点头,这才起身去打开房门请素仙进来,然后欠身说道:“师父,素仙小姨,你们有要事相商,新符就先行告退了。”
孤男寡女深更半夜共处一室,没事也要让人说出事情来,更何况积蛮城中都是些性情粗豪直爽的糙汉子,心里压根儿藏不住事情。再换一个不甚好听的说法,就是人人嘴上都没有个把门儿的。
不等李元锦开口,素仙已经先一步叫住韩新符道:“不必,我和公子说几句话就走,新符你就在此听着吧,说不定还有你的差事要办呢。”
韩新符只能依言照办,只是这会儿却不能像刚才一样落座了,便背着手站在两步开外,凝神听着二人的谈话。
素仙率先开口问道:“公子,听说今天卫医师对那些药材颇有微词,可是有什么不妥之处,需要我再去准备一些吗?”
李元锦摇头道:“不必,卫医师虽然挑拣了一些出来,但是还不足总数的半成,他只是眼光太高,嘴上有些不饶罢了,对于那些东西还是很满意的。”
顿了一下,他又笑着说道:“更何况卫医师的那些话,主要还是说给某个不识好歹臭小子听的,你不必往心里去。”
素仙嫣然一笑,心中顿时了然,轻声开口道:“那就好,可千万不要误了公子的事情才好。”
李元锦笑道:“怎么会,有了那些药材,蛮山之行我们会更加轻松,尤其是那几只‘阎罗叫’,卫医师一直是赞不绝口的。”
素仙点头,之后收敛了笑意,缓缓开口道:“其实这几只‘阎罗叫’也正是我要亲自来积蛮城来找公子的原因,公子可知道,这‘阎罗叫’是从何处收来的?”
李元锦疑惑摇头,素仙接着说道:“其实是公子的老相识,青白山出手的东西。”
李元锦神情微顿,接着又笑道:“沈心宗主的医道本就厉害,‘阎罗叫’出自他手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素仙摇头道:“若是出自沈心手笔,我根本不会与公子言讲,这‘阎罗叫’乃是一个半大孩子炼制的,这才是我所担心,需要跟公子说明的原因。”
李元锦疑惑道:“不知道你说的这人,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屋子外面,金磬正趴在墙头上,小心翼翼的看着屋子里面,满脸都是焦急不已的神情,双手紧紧握住,手心已经濡出了点点汗渍,咬着牙低声念道:“都进去这么久了,她怎么还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