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是林中飞鸟,与小鹿为伍,人类的战争却夺去了伙伴的生命,留存的孤鸟毅然随之而去。鬼谷子重新赋予他生命,殊不知一切只是无意义的折磨,无法抑制攻击奇迹与人类的云中君被弟子们围剿,在搏斗中负伤失明。逃亡大河以西后他被东神重用,那拼死守住的一丝记忆碎片,也在之后的邂逅的中逐渐苏醒,重新发芽……】
【云中君曾是一只孤鸟,与一只鹿结伴生存。在楚汉战火燃烧至云梦泽森林的时候,小鹿中箭死去,不久,悲伤至极的它将身躯粉碎在峭壁岩石。目睹这一幕的鬼谷子心怀同情,将其尸身骸骨运用转生之术重造,新生命具有人类的大部分形态,但可化作鸟类飞翔与战斗。
前世记忆部分留在云中君脑中,闪过时总伴随着剧烈的切肤之痛,使它无法控制地袭击人类与奇迹。痴迷于奇迹的鬼谷子弟子们对云中君发动了围剿捕获,并试图消除其最后的记忆,云中君拼死挣扎,保住了最后一丝记忆之源,眼睛却在搏斗中负伤并失明。
它东飞西撞地逃亡,最终到了大河以西,被东皇太一收留教养,成为手下使者,替他管理城邦,规整秩序,并且,此地居民共同敌视着大河以东的所有来者……
在与阿瑶的邂逅中,云中君对于前世羁绊的记忆点滴苏醒……】
【阿瑶很会说谎。
但鬼谷子说,阿瑶的语言不同于世人的谎言,是一连串的梦呓、鬼话和无意义词语的反复组合。
近日,她讲起云中君。
云中君住在云里,不属于大河的东边,也不属于大河的西边。他住在云里是因为他想住在云里。云里有无数洁白的羽毛,即使他在人间丢失了一片羽毛,回头就能在云里补上。有一天,他从云里飞下来,因为太阳被吞噬了,流云被吸走了,它无家可归,无处可去,它看见天边从白色变成淡蓝,变成深蓝和幽蓝。接着紫色混了进来,抹去了蓝色。它知道生活变了,它向下飞去。往下再往下。往下再往下。
原来世界是这么的低。
往下再往下。往下再往下。云中君终于看见了地面在哪。
它落到了地上,沼泽弄脏了它的翅膀,羽毛染上了紫色。有人说,既然你是这么会飞,那就不要再飞了。人喜欢这样讲话。人不喜欢别人做到他们做不到的事,也不喜欢别人看见他们没见过的事物。云中君见过云上的世界,所以它的目光应该被夺走才是。人们夺走了它的目光。可是云中君仍然什么都看得见,它看见的东西仍然比他们更多,更美。
为了使用他,他们保留了他的翅膀,但让他穿上了人的衣袍,淡紫色,镶着金边,腰上系着红线,脖子上戴着使者特有的饰品。云中君穿上衣服,穿上裤子。穿上靴子又脱下,他的脚爪没有办法穿鞋。
也不应该穿鞋。那是他在世间的武器。
云中君从前不知道什么叫“武器”。它遇见的人对他说,你还是早点知道的好。
它知道的是,它终会往上而去。一层层飞离地面、抖落翅膀上的泥淖。
它会往上而去。
终究。】
【他监督着几个工匠。他们在用新材料尽力修补那扇被破坏的窗户。窗户是晶质的,被那块石头打成散落在地上。
云中君蹲下身子,伸手触摸地面,不远处碰到了一块小小的晶体。它倒映着天空。
东神宫殿周围圈出了红线。红色是东皇使者的专用配色,云中君曾以此规范了无数的民居和公共地带。他辨别人声、气味,回旋城市上空,依靠想象的视觉,在脑中勾画应有的线条,过后绘制下来,交给下属。但云梦泽无论是森林还是城市,都不流传纪实或应用文学,人们自觉地在口口相传中把所有事情变得简约美丽。他们说云中君在天上飞的时候,同时就在地上画出了线,用一根长而锋利的红色羽毛。
当他逮捕了对红线熟视无睹、依旧闯入禁区的嫌犯,嫌犯首先关心的就是这个。
“这些线都是你用红羽毛画的吗?”
“不是。”
“那是用白羽毛画的吗?可是白羽毛怎么能画出红色呢?”
“不是。”
头上长角的女孩盯着他的翅膀,似乎非常确信他的翅膀里藏了重要的东西。为了思考她开始咬手指,手指上带着泥巴,不过很和谐,因为她脸上、胳膊和脚上都沾着泥巴。
“现在我要问你一些问题。你也要像我刚刚那么说话一样,只能说是或者不是。”云中君说。
对方看上去没什么反应。只是目光从他翅膀那收回,快速瞥了他一眼,随即盯着桌上的木纹漩涡,并伸出另一只手去抠那个漩涡,好像准备整个被吸进去。
“你是从玄微森林来的么?”
“我就住在这儿。出了宫殿直走左转第三条路,斜着往上下坡右转一里路最左边那条路第七座房子后面往上的路朝西走,第二十九家卖野猪肉主人的邻居。我家里有奶奶、爸爸、妈妈、姐姐、妹妹、弟弟。我们每日申时就吃当天最后一餐饭,现在要到时间了,他们会到处找我。找不到我的话,他们就变成狮子把周围的小孩子都吃了。”
“只回答是和不是。”
“不是。”
“你是小鹿女么?”
“小鹿女一听就是个小孩子,可我是大人。我明天就满一千岁了。”
“只回答是和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