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孩子不完全属于他们。她既是人类之子,又是鹿灵的托与。
阿瑶慢慢长大,当她粉色的头发变得茂密,鹿耳鹿角也从中钻出。父母并不意外,她也从未感到惊奇。阿瑶对“孩子像父母”“人不长角”这些真理一无所知。直到十来岁的她有天玩得太远,来到了离森林很远的村落,那靠着沼泽,弥漫着腐烂味。
尽管他们看起来活的很糟糕,却都有一张自以为聪明的脸。
在阿瑶帮助一个老妇捡她袋子里漏掉的果实时,有人喊了起来:
“这是什么怪物呀!”
“丑八怪!”
“哪来的山鬼!”
嘲笑、奚落、石头纷涌而来,还有人挥着尖刀嚷着“别吓跑她!把鹿角割下来做药吃。”
好几天后,阿瑶才在傍晚才回了家。
她告诉父母,“那些人”什么都吃,“那些人”蠢透了,坏透了,“那些人”是她见过的最不幸的人。
母亲觉察到女儿神情中多了一丝东西,好像是再也不能相信什么。
此外,还有……?
“只见到这些人吗?”母亲问。
“没有见到其他人。”阿瑶好像学到了人类的一种习惯——撒谎。但运用得很不熟练。
“他们要杀了我的时候,没、没有一阵风刮过,也没有出现一个人,他、他没有吓跑那些人,他不是从‘噬灭之地’来的,他没有翅膀,没有穿着人的衣服,他的脚不是爪子……那些人没有叫他‘云中神君’,没有跪下喊着‘东神’吾神……”,没有把供品交上去。他没有和我说‘你回去吧。’他没有看我一眼,他的眼睛没有像是什么也看不到,他没有说‘小鹿女,你从哪来?’我没有说‘我,我从那边……’他没有说‘那边是哪边?’我没有说‘那边就是那边。’他没有说‘好吧……小鹿女,你回去吧。’”
母亲耐心地听着。
“……云中神君没有说‘小鹿女,你回去吧。’
“是的。”
她的鹿耳和鹿角像受到头发的影响,晕染上淡淡的粉色。
“我不想知道他住哪里呢?我不想知道云中神君也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吗?他是从云里来的吗?我还能不能再见到他?我不想知道。”
父母互相看了一眼。
父亲想起埋葬那只幼鹿的时刻,一只鸟久久哀鸣,盘旋空中不去。
“它有个伙伴的呀。”他嘀咕。
母亲仍然微笑着吃饭,直到筷子像是不小心掉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