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话与承认何异?”王隆道,“那些豪强想听的是这些么?他们想要的,是你不动手的保证。”
“这保证,孤做不得。”萧寰道,“因为将来,孤定然会对他们动手。”
王隆:“……”
萧寰正色道:“舅父在朝中任职多年,当知晓当下的处境。就算是在内地,豪强势大,也已到了危急关头。朝廷何以衰弱,其根由,便在这些豪强。如滕氏和袁氏,其家族沃野千里,良田无数,富可敌国,却不必向朝廷缴纳分文。故他们可凭一己之力把持朝政,扰乱天下。此乃历代延续积攒的痼疾,若不根除,将来还会有无数的滕氏袁氏。”
“道理是这般道理,我等岂不知。圣上和大长公主希望你继位,亦是知晓这弊政,只有你可清除。”王隆叹口气,劝道,“可当下这般形势,你须把话说得软和些。那些豪强,本就是自私自利之辈,谁能保他们高枕无忧,他们便向着谁。你这般强硬,会将他们推到梁王那边。到时,他们就会变作无数滕氏袁氏,起兵造反,如之奈何?”
“他们要造反,倒是正好。”萧寰唇角微弯,“孤正好一举全收拾了,也免得日后再找借口。”
见王隆又瞪起眼睛,萧寰不紧不慢道:“有一事,孤也想问舅父。”
“何事?”
“在舅父看来,这天下究竟是谁人的?”萧寰道,“是皇家的,还是豪强的,或是那天下百姓的?”
王隆一时结舌。
“你要说什么?”他问。
“皇家和豪强,都以为天下牢牢掌握在豪强手中。可他们却忘了,天下人之中,绝大部分都是平头百姓,这天下,应该是他们的才对。”
王隆听得这话,已然目瞪口呆。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他急忙压低声音,斥道,“若被人听到,岂非要说你罔顾人伦纲常……”
“人伦纲常,自圣贤之论。”萧寰打断道,“可圣贤当年说出这些,其初衷亦是为了这天下更好。他们心中所想的天下,乃是人人得其居,耕其田,衣食保暖的大同之世,而绝非当下这豪强横行,朝廷疲弱,百姓困苦的衰微之世。”
王隆哑口无言。
好一会,他长叹一口气,摆摆手。
“我老了,是争不过你伶牙俐齿。”他说,“只盼你行事慎重,万事不可急躁。”
萧寰微笑:“施行的后效,舅父也看到了。朔方数十万大军何以强盛,皆民人热切支援之故。此法推行开去,慌的绝非是孤,而是豪强。他们当下放出这许多话来,便是铁证。”
王隆仍摇头,不再与他多言,却将案上的地图拿起来,继续翻阅。
这些日子,王隆已经深刻认识到这地图的好处,每州每郡标得清清楚楚,比朝廷绘制的舆图都精细。携带还方便,可拿起就走。
可惜就是字太小,王隆每每要看,总是十分费力。尤其是在夜里,就着灯火,近些也不是远些也不是。
忽然,萧寰将一样物什递到王隆面前:“舅父不若试试此物。”
王隆看去,只见那是一只椭圆形的盒子,做得很是精致,上面覆着一层软革,手感很好。
他接过来,在萧寰的指点下,将盒子打开,发现里面躺着一只亮晶晶的东西。
细细的金属支架,上面镶嵌着两片水晶一般的物什,透明洁净,毫无杂质。
“这是何物?”王隆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