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是这座山,同是这片天。
眼看着它日月交替,眼看着它冬雪夏雨,多少个日夜在憔悴的脸庞悄然划过。
转眼,何三爷孙俩也有十几年没来过了,应也是跑到南方去战斗了吧!
除了不断增长的修为,秦心莲唯一能做的事就是站在这里看着山下的那条路。
这里是通往中洲的最高峰,更是必经之路,不管是那个人回来,还是亡灵攻来,都必经山下这条路。
城门缓缓关闭,视线渐渐被阻断,她记得他当时说过,一定会回来的!
他说了,就一定能做到。在这个世界上,哪怕没有任何一个人相信他,她也信。
所以她等,哪怕再过百年,她也要等。
南方的战事越来越吃紧,她也要为他看着这个他曾经不惜付出生命也要守护的世界。
……
天很冷,应是深冬。
再也提不起一丝力气,从高空一头栽下。
凤九的眼里满是震惊,化成一道火凤直追而来。
能不能别再玩火了,烧得人真的挺疼的。
生机在迅速地消逝,勉强还挣开的眼中,还游荡着几滴血珠。
凤九把他轻轻地放在地上,燕鹰扬已经几乎丧失了意识。
那是一个可怕的敌人,一个让他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家伙,他神出鬼没,在最意想不到时刻割破了敌人的喉咙。
大剑在悲鸣,铠甲在呼啸。
交相辉映的血色光芒渐渐离他越来越远。
最后连它们也要离自己而去了吗?
强挑开眼皮,在那片血光中,看到的是蔚蓝的天空。地狱苦熬百年,终于回来了,就为了死在这片蓝天之下吗?
他仿佛又回到了那座山,一人一剑傲立群雄,这次他终于看得清楚,那个人并不是他,似乎要比他高大得多。
天空中搅乱的深红渐渐归于平静,那人背负起足以染红整片天空的煞气,可是他却笑了,笑得惨淡。
“你不该死!”
隐约中,似乎听到他说话了。
本是超脱世外人,可是却清晰听到他声音。
“我未完的事,就交给你了!”
他的笑容依然在,带着几分凄凉、几分决绝。
“这是我残存的最后力量,好好活下去吧!为你心中那份愿!”
大剑甩上半空,他着甲淡淡地笑着。
无边的血色渐渐远去,燕鹰扬感觉自己在飞速倒回,离那个人、那座山越来越远。
终于冲出血云,似响起一声压抑千年的怒吼,吼天地不公,怒苍天无情,恨世人不明。
与此同时,黑泽最深处的那座幽潭,突然水激数十丈,似一股脑将那深不见底的水全都喷向天空,是对天地最后的抗议,还是亘古的那份执着?
公主殿下巧梳妆,突然看向那个方向。
那里的水再落下时,再也没了淡蓝的光晕。
燕鹰扬猛抽了一口气,再睁眼时,只剩下大剑还插在身侧,不见了那套救过他无数次的幽冥玄铠甲。
凤九也不见了,或许是认为他真的死了吧?
摸了摸脖子,之前的伤已然不再,看来又是铠甲救了他。
坐起身来,看着身边的大剑愣愣发呆。
他感受得到,大剑上传来悲哀之情,曾经的主人彻底消逝,与共同生死的铠甲一起,它应该哀。
燕鹰扬却是幽幽一叹,千年的宿怨,今天终于走到了尽头。
手缓缓握上剑柄,给他的感觉既熟悉又有些陌生,“今后就随我一起斩出个朗朗乾坤如何?”
大剑猛烈地颤抖起来,涌出滔天战意。
……
经商的老人给他的孙儿讲述着山上那人的故事,那是他的爷爷给他讲的。
那是一对可歌可泣的英雄儿女的故事,男人为救这个世界死了。
妻子在那个山头等她的丈夫归来,直等到了还没有孩提时的他高的树苗长成了参天大树。
她还在等!
小孩子的关注点与老人不同,这次他们见过了被亡灵洗劫过的村子,他说他也想做这样的英雄。
老人不禁想起当年自己对爷爷说过的话,只有谓然一叹。
寒风掀动裙摆,直刺人骨。
没来由的,她的心跳得极快,就算动功去压制也没用。
百多年了,还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迫不及待地站到这里。
山下的大路上行着一个车队,她记得,每隔两年这家车队便会往返中洲一次。
车队的护卫不少,其中也有几个背着大剑的,可那些人都不是他。
抬头望向遥远的天边,那里的黑暗一天比一天猖獗,也不知什么时候会波及到北域。
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似乎一切都如百年之中的任何一个寒冬的清晨。
可是,就在那口空气压进胸膛的那一刻,她的泪水浸红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