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佑陛下当真是聪明的很,他选了两位赤胆忠心的大臣。一位是慕蔺,一位是楚河。
祁氏之女立为陛下,慕蔺楚河为辅政大臣。
如何止住流言呢?
祁佑陛下当真是聪明的很,他去了游离于五国之外的寒山携,传说那山上的玄都观里供着的神仙凡是合理要求必应。
那神仙脾气怪得很,只要祈愿人要求合理,只需在玄都观外种一棵梅花便可获得他的帮助。可若是所祈之愿人神共愤,即便捧着金山银山去求,也会被扫地出门。
祁佑陛下许了一个愿,祈求他能于九月十八那日于常安城摘星楼上降下甘霖。
那日,是国师留给祁佑陛下的最后期限。
是时,祁佑陛下站在高高的城楼上,没有理会正准备做检验的国师,只是用尽平生最大嗓音,昭告天下,“今日,祁佑以祁氏家主之名,在此承诺,我祁氏一族宁死不作为祸苍生之事。仅以一己绵薄之力,以慰众生之安。”
说罢,他手中的剑刃便迅如疾雷一般咬上了他的颈项。
自刎以正族名,血溅城楼三尺。
这时,甘霖降下,云间有龙影翻腾,龙啸震耳,“真龙归天,赤子丹心,苍天为鉴。”
众人跪落,“苍天有灵,皇天后土在上,吾等跪谢神灵之恩。”
那云间却传来一声轻叹,“尔等愚昧,此甘霖乃真龙天子祁佑陛下为尔等求来,如今两位仁者陛下俱已受累辞世,尔等切莫一错再错,受心怀不轨之人蛊惑。吾言止于此,尔等好自为之。”
自那场甘霖之后,凤鸢国的灾情终于得到遏制,几番寒暑,终于重得万物复苏,盛世安康之景。
听到这里,慕祁道,“二爷爷后来去了哪儿?”
祁彧道,“他啊,亲眼见了皇兄为了祁氏一族身陨。内心懊悔,一个人躲在深山老林里去待了几年。后来想通了,要痛改前非。一开始确实是好的,他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后来,他遇见了我母亲。也便有了我。可是啊,他终究是太天真,天真的有些可怜呢……”祁彧单手覆面,嘴角卷起一丝冷笑,露出森森白牙,“他后来啊,又遇见了那位富绅呐……”
“说来也怪啊……我父亲,一个祸害了那么多灾民连眼也不眨一下的人,竟独独怕那一位藉藉无名的富绅……啊,当真是可笑哪。”
慕祁道,“所以呢?祁封外祖怎么样了?”
“怎么样?”祁彧道,“那被亲哥哥之死压下去的邪念又差点因这讨厌的富绅重新燃起来了啊……”
默了良久,祁彧忽然收起冷笑,严肃问道,“祁儿,你知道,这世间什么人最可恨吗?”
慕祁未答,但祁彧好像也并未对他的答案有什么期许。
他双腿交叠斜搭在龙椅的扶手上,头枕着另一边扶手,仰头看向屋顶房梁。或许是借着这个姿势,他一直紧绷着的神经终于一根一根慢慢松了下来,他脸上癫狂的笑终于收敛了爪牙,平静安详地枕于他的面上,他静静地,像是没什么感情的死物。却让一丝愤怒与颤抖于这面无表情的遮天罗网中逃出生天。
他说,“是那种虽非穷凶极恶,却确实坏,坏的又不彻底,却又时不时的扎你一下,让你不堪其扰的卑劣小人啊……”
慕祁沉默了。
若论起罪恶,祁封外祖手上的罪孽并不比富绅少。可是,若不是富绅施恶,十岁的小君子也不会夭折,恶狗也不会长大成人到处疯咬。
穷凶极恶之徒,有时只是生于小恶。但富绅所为,已经超出小恶二字了。
……
后来,四十岁的祁封遇见了当年的富绅。但他此时已不再是十岁那般的弱小,亦不是二十岁那年的凶狠。他洗心革面,用了近二十年的时间,借行善积德洗刷自己双手上的血腥。
他虽没亲手杀过什么人,但伯仁却因他恶念而死。所以,他懊悔,他自责,他夜夜难寐,他良心难安。
行善积德,本来是打算要延续一辈子的。
可是这重新苏醒的君子,又遇见了那让恶狗出世的富绅啊。
那富绅知晓他曾为皇室子弟,亦明了他猎场里的所作所为。
为什么?因为富绅有通天彻地之能?
不是,当然不是。
因为富绅就是渴望巴结着当时的小王爷祁封的狗腿子之一啊,只不过狗腿子太多了,他排不上号罢了。
排不上号也不要紧,他虽没有治国之才,但却有变着法儿折磨人的本事。
巴结不上小王爷?没关系啊,那就巴结小王爷的狗腿子啊!
最受二十岁的小王爷宠幸的,自然便是那提出以人为武器,看活人与野兽相搏撕咬的提议的狗腿子。可这提议,却是出自狗腿子的狗腿子,便是那位富绅。
小王爷因此触怒了龙颜,被革除了祁姓。自此便是布衣平民,再无荣华富贵加身。
树倒猢狲散。参天大树灰飞烟灭,献计献策的狗腿子一点儿好处都没捞着,可甘心?
怎么能甘心啊……本来是怎么靠都不会倒的靠山,却因一计错误之策,什么都没了……
平步青云,没了。
腰缠万贯,吹了。
黄粱美梦,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