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安阳王的好舅舅啊……”
慕祁醒来之时,听到的第一句话便是这句。
然后,朦胧退去,视线慢慢清明,在躲在床脚的永平身上停了片刻。
喉咙动了动,慕祁闭上眼睛,嗓音低哑道,“怎么,不杀我了。”
永平看向他,转过身面向墙壁,伸出食指为笔,以自己口里的鲜血为墨,蘸着在白色的墙壁上写道,“杀了你也没用。”
慕祁没听到回音,诧异地睁开眼,却见到墙上触目惊心的一笔一划。
“你怎么了……”慕祁开口,声音竟有些不易察觉的颤抖。
永平闻言顿了顿,嘴角冷讽地卷了卷,指了指自己的嘴,然后写下,“无。”
慕祁忽觉遍体生寒。
送走楚问的楚子衿返回之时,看到两人醒转以后对峙的局面,竟也有些无措。
虽然血缘相亲,却是从来不曾相识,更不必谈相熟相知。
瞥见楚子衿看向慕祁的关切的眼神,永平垂了垂眸,伸出手敲了敲床头的木头。
楚子衿循声望过来,永平转身在墙上写下,“楚卿,助我登基。”
然后,停下看了看同样看向自己的慕祁,又继续写道,“窃国之贼,罪当论诛。”
楚子衿下意识反驳,“他不是!”
永平冷笑,继续写,“一丘之貉?”
慕祁讽道,“看来你父皇果真教子有方。”
“子祁……”
“楚大人……你是守朝臣。”慕祁忽然打断他,“永平,你是想置子衿于两难境地,是也不是?”
永平写道,“你不干净,他也是一样的……”
慕祁脸上怒火燎原,“来人!”
楚子衿生怕他一怒之下,做出什么后悔的事,忙喝道,“子祁!”
“把小太子殿下带下去!”
……
是夜。
永平跪立在金銮殿前,肩背挺直。
楚子衿道,“子祁,他还有伤,他还只有八岁……”
慕祁拍了拍楚子衿的后背,“我问过姑姑了,她说永平的伤已经好了大半。只需几日便能愈合。可是,子衿啊……外伤可愈,心疤难合……他恨我,更怕我。他明明还只有八岁,却能行凶杀人……若放任不管,长此以往,我不知他长大后,将作何处。”
翌日,陈默欢进了宫。
“有什么话非要一大早来扰人清梦?”
陈默欢道,“你倒是没心没肺,过得舒心。我且问你,我写给你的信你到底收到了没有?”
慕祁道,“你何时给我写过信?”
陈默欢道,“一月前。信不是在路上出了差错,就是被你身边的人拦下了。”
慕祁怔了会儿,神色恢复如常后将茶水一饮而尽。
陈默欢只道,“你心里其实有答案了,是不是?”
慕祁转动着手里的茶杯,“信丢了也就丢了,如今多说无益。既然你我都见了面了,你有什么话不能当着我的面说呢。”
陈默欢道,“一开始,我以为你收了信却还执迷不悟。本意是想让子衿哥劝说与你,但后来得知你未收到信,应是你身边之人有不臣之心。我本想告诉你,要你小心防备,但那日祁大人来了,我便没说出口。这几日,我身子又不大好,没机会进宫对你说明。写信又怕打草惊蛇,这才拖到了今日。”
慕祁蹙眉道,“不,我们好像已经打草惊蛇了。”
两人对视一眼,“永平!”
“子祁不知你忌口,只是吩咐他们张罗了些小孩子爱吃的东西,你尝尝。”见永平面有豫色,楚子衿遂补充道,“我问过默欢了,他说你的伤昨日便已愈合,今日可以进食了。”
永平伸出手沾了沾酒水,在桌上写道,“为什么不杀我?”
楚子衿见他神色不再有那么多仇恨,语气便也随着轻松了些,“杀你有什么好处吗?子祁一开始就答应过尉丞相要放你一条生路,虽然尉丞相已经故去,但这句话仍旧作数。”
两人正谈着天,慕祁忽然冲进来,被门槛绊了一跤,跌落在楚子衿怀里。
“子祁,你这是怎么了?”
陈默欢紧随其后,气喘吁吁看向二人,“你们二人先过来让我瞧瞧。”
一番查验后,陈默欢终于松了口气。
“你们二人到底怎么了?”
慕祁摇摇头,“是我多心了。”
楚子衿道,“我去看看为永平煎的药好了没有。”
楚子衿刚刚离开,便有人过来唤陈默欢,“陈大夫,楚太医有事找你。”
“师父找我?”陈默欢看了看两人,然后道,“师父找我,你们先聊,我去去就来。”
屋子里只剩下了慕祁与楚子衿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