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如今还有事情要处理,临时抽不开身。还请楚大人稍等片刻,陛下马上就来。”
内侍说完便恭恭敬敬退下了。楚子衿抬头看了看鎏金的雀陵台三个大字,心道,这是皇储与陛下才能使用的书房。
他手里揣着手炉立在门前,直等到月亮气喘吁吁扯下了白色的幕布。
正值深夜,身后渐渐传来不紧不慢的脚步声。
楚子衿的耳朵轻轻抖了一下,状似不经意般用手指轻轻敲在手上的玉扳指上。
他正要转过身去,却闻见一阵香气,身子一歪,倒在了来人的怀里。
楚子衿甫一醒转,神智还未得几许清明,便闻得一声,“醒了?”
语气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虽然有些陌生,但楚子衿早已猜到了那人是谁。他突然想再多睡一会儿,因为他实在不知道到底该如何应对那个人。
那人却并不能与他心灵相通,偏要唤他,“过来,有件好东西想让你瞧瞧。”
楚子衿知道自己无法继续装睡下去,这么一个大活人杵在这里,他总不能一直对其置之不理。他心念电转,掀开被子下了床。
待视线落在那人身上时,他心中又不免暗暗庆幸:还好与记忆里的差别不是很大,眉眼还是当初的眉眼。不过比之前更英挺了些。
视线再一转,那丝欣慰的笑却僵在了脸上——
是龙袍。
慕祁的手依偎在泛着泠泠冷光的龙袍上,流连忘返。楚子衿再次望向那人的眉眼时,又不禁生出了几分怅然:里面的眼神终究是不一样了,陌生得让他无所适从。
“好看吗?”慕祁开口,脸上却不带着笑。至少楚子衿认为,那种玩世不恭的,又带着些不明意味的讽笑,称不上笑。
楚子衿不答,只是掩眸看着地面。
“你性子这般无趣,肯定不太会讨姑娘家喜欢吧?”
又是一句无头无脑没什么情绪的话。楚子衿还是不答,保持着沉默。
“今年北唐的寒风实属太大了些,都将扬州城的鸡毛蒜皮的事吹到了边疆。我虽无心理会,奈何那话不解风情的很,一个劲儿地直往人耳朵里钻。即便我对此并不关心,却也托这风的福,对这无聊八卦也略知了一二。”说到此,他话头一转,“如果不是先帝陛下猝然早逝,也许楚大人就成了先帝陛下的乘龙快婿,当朝的驸马爷,我的——侄女婿了吧。”说这话时,终于有一丝恼火露出了蛛丝马迹,昏暗的殿内,仅剩的一豆灯火犹自发着颤。
楚子衿低垂着眸子,只能看见他黑色的衣摆上泛着冷光的金色丝线。他一时也拿不准,如今这般情景,眼前这人缘何要说这些。他们之间明明还有很多其他话可说的——不,也许是阔别多年,已经无话可说了。想到这里,楚子衿轻轻叹了口气。
他收拾了一下神色,抬起眸来。
“你到底想说什么?皇——”
叔字还未吐出口,那人忽然欺身逼近……
窗外雪缠绵着下,猛地打在梅花枝头,牵连树身狠狠一颤。
楚子衿抬手猛地推开了他。
雪落了含苞待放的花一身,借料峭寒风吹拂,才抖了个干净。
楚子衿说,“慕祁,你疯了……”
慕祁冷笑着一步一步逼近,楚子衿慌不择路节节后退,最后被抵在柱子上,没了出路。
那带有薄茧的手轻轻擦过楚子衿的脸,惹得楚子衿打了个寒颤。
“你要陪我一起疯……”
楚子衿猛地抬起眸子。
雪愈下愈大,任凭风吹的再大,花上落的雪也再也拂不干净了。
翌日,楚子衿直到日上三竿才被人唤醒。
门外人影小心翼翼爬上了门上的薄纸,在这岌岌可危一触即破的遮挡下,楚子衿坐起身,视线扫过横陈了一室的荒唐,无奈抬起手挡住了脸。
“楚大人,陛下在椒房殿等你。衣物已经备好了,您看……”听声音是昨天去沈府传旨的内侍,好像是唤作盛安来着。
楚子衿闷声道,“放门口,我自己取。”
楚子衿抵达椒房殿的时候,慕祁正在看着一幅画出神。画上的女子,是他的生母,祁皇后。
“来了?”
他习惯性地伸出手去拉楚子衿的手,楚子衿却避开了,并颇有几分恼怒地瞪着他。
慕祁望着他,认真道,“我们更为亲密的事都做尽了,牵一下手又怎么了。”
无耻之徒,楚子衿想。
虽然这么想,但当慕祁第二次伸过手来之时,楚子衿却是乖乖的没有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