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般全神贯注的模样,简直是恨不能提笔再续上一段故事。
穆华夏问过苏修这个问题,当时苏修盯着笼子里的蟋蟀,眼神黯了黯,没有回答。
市井说话人最懂把握故事的节奏,故事自是可以渲染,但若是太长了,便有观众要起来抗议了。
是以穆华夏只一走神的功夫,台上的说话人便已说至了王彦章突围不成。
“彦章见了五方五帝阵仗,自知突围不能,仰天叹曰:‘今日中计!天绝我也!’正欲前走,忽听得唐中军催战的炮响,只见得东南上郭彦威杀来、正南上刘知远杀来、正西上石敬瑭杀来、正北上李嗣源杀来、中央李存勖杀来。
“这五位皇帝,骑着五匹马,一个是乌獬豕,一个是赤狻猊,一个是黄骠马,一个是枣骝驹,一个是分鬃骥。各使着五般兵器,一个是托天叉,一个是倒马搠,一个是安汉刀,一个是画杆戟,一个是金蘸斧。一齐来攻彦章。彦章独立难战,力尽神疲,仰天大叫一声,终是拔剑自刎。
“后人诗赞:‘不许乾坤属李唐,孤军直与决存亡。大梁仅得延三日,匹马犹能敌五王。谁意人间有冯道,幸因身后遇欧阳。千年豹死留皮在,破冢风云绕铁枪。’
“那王彦章,生前最喜以市井俚语语人曰‘豹死留皮,人死留名’。其人死后名盛于今,也道是九泉瞑目。”
可瞑不瞑目的,又岂是一个说话人说得算的呢?
穆华夏思及此叹了口气,未曾想苏修竟也同时一声叹息,两人相对而视,皆是一愣。
最终是穆华夏先开了口,“今天来错了时候。”
苏修眨眨眼,似是没料到穆华夏会是这样一句,于是开口问道:“为什么?”
“这故事,没有唐玄奘取经故事有趣。”穆华夏不经意地抱怨,却偷瞧着苏修的反应。
苏修皱皱眉,抬起手里的扇子敲了敲了穆华夏的脑袋,“朽木不可雕也!英雄死战,气势恢宏,怎么比不上那些神鬼妖魔哗众取宠?”
扇子敲得不重,但穆华夏还是装模作样地抬手揉了揉,而后扬眉笑了笑,“这话像是老爷说的。”
“胡说!”苏修扬起扇子又是一下,“我爹可说不出这样的话,居庙堂之高不敢忤逆权相,处江湖之远又无利于民生,他懂什么英雄死节?满心满眼尽是功名利禄罢了!”
这话苏修从未说给任何人听过,今日说起,大抵也是有感而至。
可这话实在不太好听,穆华夏看看左右,故作轻松地笑笑,“这话你可不敢当老爷面儿说。”
“我才不怕他!”苏修高声反驳,却又后怕地缩了缩脖子,“我不过是顾父子之谊,做做样子罢了!”
穆华夏笑了笑,就此止住话题,可苏修却读出这笑中的不信之意,张嘴要辩,想了想终只是一拍桌子,“走了!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