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致远冷笑了一声,“那你还记得先前我让你办的事吗?”
“记得......”穆华夏心里叹了口气,“您让我多看着点儿少爷。”
“这就是你看着的结果?嗯?”苏致远说着拔高了调门,穆华夏头垂得更低了,“你就由着他胡闹!”
苏致远少有这般大发雷霆的时候,先前苏修惹了祸、犯了错,他训过骂过罚过也就算了,至少从不迁怒旁人,然而今日......
光天化日之下出入风月场所还差点儿和人打起来,跟此事一比,苏修平日里烧书、逃课的那些罪过,简直都不算罪过。
苏致远冲进翠芳阁时,穆华夏几乎以为他要把苏修逐出家门了,好在父子血脉还是没有让他做出这般失智之举。
“你们从小一处长大,”苏致远平复了好一会儿,似是终于压抑住了怒气,再开口时平静了不少,“你也知道他小时候是多么天纵英才......”
“可他那般天纵英才,也没见您多夸他一句啊。”穆华夏小声嘟囔了一句,被苏致远听了个正着,未及出口的话被堵在喉头,最终化为一句叹息,“这就是为什么他现在这般胡闹?”
穆华夏显然没料及苏致远竟然听到了,他愣了愣,随即摇了摇头,“这您恐怕得问少爷。”
“我问了,”苏致远说及此,语意又不免冷了三分,“他说他不考功名,读书无用。”
苏修从未和穆华夏谈及过这些话题,是以这个答案穆华夏也是第一次听到,这大概是所有纨绔子弟游手好闲的标准答案了,但穆华夏猛然听了,却还是愣了愣。
“逆子!逆子!”苏致远又坐不住了,在书房里忿忿地踱着步子,脚底下恨不能蹭出火来,“逆子!”
穆华夏微微偏过头去,实在不忍注视一位父亲的怒火与失望。以一种更为现代的眼光去看,其实苏修的选择也算不上错,但在那个年代,科第几乎是光耀门楣的唯一选择。
怒火易平,但那锤心的失望却只能随着一声声训骂愈演愈烈,“我苏家,是簪缨累代的世家啊!怎么就出了这么个不争气的!”
但好在,苏致远虽失望,却还没有放弃他那不争气的儿子,具体表现在,骂归骂,板子依旧要挨。
穆华夏挨完板子一瘸一拐地走进屋时,苏修已然气若游丝地躺在床上了,穆华夏凑过去看了一眼,屈指敲了敲床边,“行了,是我,别装了。”
“嘿你这话说的,”苏修睁开眼,勉强支起半个身子,虽然听声音还是有些虚弱的意思在,却全然不是那半死不活的模样了,“怎么是装的呢?我是真疼!”
“哦。”穆华夏敷衍地应了一声,挪去床边的软塌上趴着。
苏修探出身子望了一眼,“你怎么样?还好吧?”
“我比你少挨十几板子呢,你没事我自然没事。”
苏修看样子似是松了口气,复又压低了声音,“我娘说了,等晚上我爹气消些了,她偷偷给咱俩送药来。”
穆华夏抬眼看向苏修,长长叹了口气,“你往后可消停些吧。”
“我又没错!”苏修抗辩着,不由提高了嗓门,等他反应过来,又连忙捂住了自己嘴,警惕地看了看门口,见没动静,才轻声开口,“我又没错,是我爹太迂腐了,这世道,当官有什么好?还不如上山砍柴度日,讨个悠闲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