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间还夹着一个、蹲在没棚子轿撵上的。
刘太监仔细一看,那蹲轿子的人正是胡子哥完颜宗璟。胡子哥难得的穿了一身女真人的衣服,脸颊边耷拉着两条貂尾,裘皮也反着柔光,甚是气派,打扮得好像要去赴宴的样子。不过,显然前两天挨的板子不轻,他还坐不下,不得不强蹲着。
刘太监赶紧从小玉儿的尸体边,露出蹭了一脸血污的头,喊:“璟哥儿,璟哥儿?!”
吓得前面赶着牛车的太监,还以为是小玉儿还魂了,“嗷”一声从爬不动坡的牛车上跳下来,逃走了。
几个大汉,听见动静,迅速包围了这载着尸体的牛车。
胡子哥看见众人把刘太监从车上拉下来,脸上很是怕人:
“刘高班,你还真不怕死啊?”
“璟哥儿,张会计出大事啦!官家下令,要将她凌迟处死,明天一早就拉去菜市口……”
“你想害我,也该编个好点的瞎话!”
“璟哥儿,我……我骗你,我死了以后、下辈子转世,还是个太监!”
这话把周围的人逗笑了,却让胡子哥瞪圆了眼睛:
“官家……不,宋国皇帝为何要害贼婆子呢?!”
突然,御街接着宫门的方向,又急忙跑过来十几匹黑马,架着穿红铠甲的禁军,险些踩了才出来看灯的游人,因为这个时候也才刚刚入夜。
“让开,让开,让开!往各城门传报急令!不许挡路!”
“速速避让!”
“啊!”
……
行人赶紧四处避让,胡子哥一行也躲到了路边。
一个随着胡子哥的大汉,小声跟胡子哥递了句:“九太子,这……想是出什么大事了……我等更是要赶紧去蔡大相公府上才是。这个太监,并这牛车……”
“先拉了去我们那里。一会儿大家再碰头!那蔡京家急着叫我们去,也不知道是个什么主意?!”
胡子哥的眼睛,在黑暗里,迎着前面人手里的灯笼,闪着。
刘高班觉得他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或者说一头完全陌生的狼。刚才想救张洛的急迫,变成了一种说不出的恐惧,让刘太监软了脚。
同一个时间,清流领袖李纲,在家里,正在指导他女儿和儿子下棋,忽然见家人拿了谏议大夫范晦的名片,说人已经到了自己家里,有急事、要来拜见他。
李纲并不喜欢范晦,因为这个人恃才傲物也就罢了,偏偏还曾替人、在科举考试里当过枪手。
“便说我不在……”
李纲还没打发下人去回绝了范晦,就听见范晦的大嗓门已经到了中厅:
“李侍郎!出大事了!国将不国了!”
李纲由不得出去前院一看,范晦帽子都歪了,穿着一件银鼠大氅,满头是汗,脚下也是一片狼藉。
“谏议大夫,您这是?”
“李大人,我……我……我刚才宫里过来。本来今天宫里要传灯会的……谁知道官家刚才震怒,取消了宫宴不说,还下令把李师师赶出了宫……”
“范大人,这也谈不上国将不国吧?”
“官家还下令,明天凌迟仁宗皇帝唯一的血脉……还说,要将汴梁及京畿附近所有的女真人都抓起来,刺字发配……”
“啊?官家怎么会?可已经出了邸报?”
“有!有!正在外省加紧赶抄……”
说着,范晦从袍子里摸出一份草稿,递给李纲。
李纲看了一眼,眼睛都快掉出来了。
“官家一向仁德,如何会……”
“郭京禀奏说,女真人为了讨要张会计,已经出兵并包围了平州,那张觉已经带着军民逃入我大宋边城了。”
“几时的事情?”
“不知,郭京和高俅并未细奏。宫里本来来了一个女真来祝贺元宵节庆的使者,不知道为何被官家下令……处死了……”
“我怎么没听说女真送使者入京?”
“下官不知道啊?!李大人,这……突如其来呀……”
李纲只觉得嘴唇和喉咙都发干,这样的皇帝,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即使两国真的交兵,都未必斩了来使的宋徽宗,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呢?!
现在他唯一能想起、帮得上忙的,只有被皇帝送出京城养老的宗泽了。
李纲赶紧唤了一名护卫,叫他拿了自己的拜帖,连夜去润州(江苏镇江)找宗泽回京商量。
这时候,如火上蚂蚁的,还有一人,就是被恩赦回宫的九皇子赵构。他几乎已经把他母亲韦贤妃的鸾鸣阁给捅了个底朝天。可是,却没有一个宫人,敢把他放出去。
韦贤妃领着贴身的嬷嬷和太监,正跪在小刘贵妃的养娘,王贵妃的宫门前,低头垂泪:
“姐姐不仅是嫔妾的姐姐,更是九皇子的‘姐姐’。”
(宋朝宫廷里,偏妃生的子女,都称呼生母为“姐姐”。)
这话说的甚是拗口,却几乎挖出了韦贤妃的心来。她知道,单凭一己之力,已经保护不了儿子了,唯有把他送给宫里最受宠的小刘贵妃的养娘,王贵妃。这样,她才能从皇后口中,救下赵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