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生大清早好不容易寻至乾元学宫,却不料灵书祭草草收场,台上的祭祀还没完,便有人近来对袁朔附耳说了几句话,这位祭酒便匆匆离去。
观礼台应试的诸生却没人理会,过了好一会,才终于有个戴黑巾帻的人过来。
“学宫中有些事务,诸君且随我到别处稍待吧。”
众人面面相觑,却不好胡乱揣摩,只有唐清臣试探着问道:“不知学宫出了什么事,我等能帮上忙么?”
“具体如何我也不清楚,诸位随我来便是。”
那学士说着便朝楼旁的廊道走去,众人只好跟上。穿过廊道,那学士仍守口如瓶,把众人送到灵书阁旁的另一座楼阁内便离开。那学士一走,众人便在楼中等待,对乾元学宫的事猜测不休。
经过贡院里的三场试,应试的考生已只剩下五十来人,其中有十来人李蝉在辛园雅集中就曾见过,有唐氏的唐清臣、姜濡、谢凝之、元栖玄等等。再者,也有袁朔的大弟子,那小哑巴李观棋。李蝉到玉京来,虽然不怎么与人交游,但今天一看,这楼里的人也几乎认识了一小半。
楼东侧,曾与李蝉因镜中妖而有些来往的年轻道士昆阳子王常月也出现在了这里,正与另一名锦衣青年说话,二人看起来颇为熟络。见到李蝉,王常月上来招呼了一声,二人寒暄几句,李蝉也得知了那名青年是绛宁的王孝恭。日前与王常月产生误会,李蝉调查其来历,与笔君交谈,得知绛宁王氏古时乃虞渊季夷氏的眷族,传有一部《虞书九要》,想来这便是王孝恭的来历了。
众人在楼内等了快一刻钟,也不见有其他人过来,好在这楼中陈放着许多书籍字画,其中多有不传世的孤品,好歹也消解了众人的些许不耐。
“传言说魏伯真夜里读书正到兴浓时,烛火灯油皆用尽,于是写了一帖命庶仆去买蜡烛,唤作《买烛帖》。本以为这是谣传,今日却见到了真迹,当真神乎技也。”有人端详墙上书帖,惊叹不已,对身边的友人道:“微之兄,你与魏伯真都是灵丘人,你可见过这书帖么?”他问了一遍,却见白微之没反应,又稍微提高声音:“微之兄?”
白微之拿着书橱上取下的古籍,心思却不在书上,他透过窗格打量楼外,这洞天里的楼阁比兴国坊的地势更加错落奇崛,下边廊道肠回,半空的檐角鹤翼般的遮住了天,几乎听不见半分别处传来的人声,也不知乾元学宫的事究竟如何了。被人呼唤两声,他回过神来,看到墙上的书帖,不禁目光一亮。但也只是目光一亮,此时却没太多赏玩字画的心思,他看向窗外,隐约感到有些不对劲。
李蝉抱着胳膊倚在门边,打量四周,他在青雀山上也听说过壶中日月的神通,今天才得以身入其中。难怪乾元学宫建在市井之中却能避世。他又透窗看向灵书阁的方向,若有所思,这时候,白微之走了过来:“你先前在灵书阁内说的话,似乎颇有深意。”
李蝉笑道:“你也觉得不对劲,才会这么说。”
白微之点头,“的确。”
“灵书是乾元学宫至宝,若真出了什么岔子,何至于恰好到了今早才发现,祭祀以前难道没什么准备?”他顿了顿,左右看了看,“况且,这收徒大典上,人多眼杂,这样的‘丑事’,按说该先瞒下来,先等事情解决了再说,怎么今天乾元学宫却半点隐瞒的意思都没有,就不怕在外人面前丢了名声?”
白微之赞同道:“恐怕我们进学宫时,考试便已开始。”
“等不到进学宫。”李蝉手腕一翻,那青蚨钱在他指间穿花蝴蝶般钻了一圈,“大清早还没睡醒,这考试就开始喽。”说着,他转身朝楼外走去。
白微之刚想问李蝉要到哪里去,却反应过来,若考试已开始,他与李蝉便不仅是同窗,也是同场相争了,便把话吞了回去,在原地停留片刻,也出了门。
这楼阁有前后三间,两面开门,李蝉与白微之的离开并未引起太多人的注意,而且二人也并非头两个走的。
……
乾元学宫西侧,一座云台正对着下方的市井,云台侧的木梯在云中环绕,如山间栈道一般。一名老者正坐在露台旁,摆弄手中的物事,正是李蝉入学宫时问路的那位,手里的陶埙却变成了一柄铜壶。
老者用手指摩挲着壶嘴,忽然抬起头,点头道:“你这后生第一个来,倒在意料之中。”
来者身材有些矮小,五官平庸,痴愚中带着些稚气,他对着老者行了一礼,掌心相对,向老者比了个请指路的手势。
老者呵呵一笑,招了招手,“你且过来。”待李观棋走近,他拂了拂栏杆,似乎是拂去灰尘,台阶下方的云雾却随之淡了些,露出车马如龙的玉京城。